官场总是充满不确定。
前御史中丞罗弘文才被杀没多久,新的御史中丞就走马上任了。
“姚大人。”工部尚书方敬一拱手笑道,“听闻姚大人一上任就裁撤了众多办案敷衍的监察御史,真是雷厉风行啊。”
姚萧然满脸春风得意,笑道:“方大人谬赞了。我不过也是秉公办事罢了,御史台向来有监察百官之责,若是自家都腐烂不堪,又怎么能监察百官,为陛下效力呢?”
方敬一扯扯嘴角,微微一笑,“姚大人不愧是宁府门生,果然有将门风范。”
姚萧然撇了方敬一一眼,明白了他心中所想,翘起嘴角讥讽道:“怎么,方大人是遗憾自己不是宁府门生吗?”
方敬一咧嘴一笑:“方某可没有那个福气,姚大人实在是抬举我了。”说完也不理会姚萧然,直接转身离开了,那轻巧的步伐,还以为他占到了什么便宜。
姚萧然冷哼一声,看着方敬一离去。他自然清楚自己坐上御史中丞这个位置遭人嫉妒,尤其他是皇后的人,别说一般的朝臣了,就算是皇帝都不敢这样给他脸色看,这个方敬一还真是胆大妄为,小小工部,居然敢舞到自己面前,真是不自量力。
很快,就有几个朝臣过来阿谀奉承,姚萧然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礼部尚书许苍梧和刑部尚书朱让看到了整个经过,不禁对视一笑。
“怎么样,要不要去我家喝一杯?”许苍梧邀请道。
“走着。”
朱让是刑部尚书,一般在上值期间是不允许喝酒的,甚至下值后也尽量不要喝酒,毕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案子发生了,但是偏偏朱让是个嗜酒如命的人,平日里不喝酒真是苦了他了。
许苍梧住在宫城旁边,正常来说他是买不起宫城边上的房子的,但是偏偏他的母亲是先皇的庶妹,小时候一直在太后跟前侍奉,因而和先皇关系亲厚,得了一个平安公主的称号,在宫城边拨了一个公主府。虽然比不上长公主府气派,但是好在也是宫城边上的正经公主府。
况且,礼部向来和其他部门不一样,大部分情况下,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存在感,也不会有人争抢礼部的职位,尤其礼部尚书还是公主之子,就更没有人和他发生冲突了。
许苍梧只有一个女儿,是想着许给大理寺卿的嫡长子章如竹的,但是现在许苍梧的女儿许玥还未及笄,所以仍然承欢膝下。
女使们准备好了酒菜就退下了,只留下许苍梧和朱让在屋内喝酒闲聊。
“这几日瞧着,御史台变化还真是大,一个个的都争相去给姚萧然送礼,姚家的大门都要被踏破了。”朱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还是许兄这里清净。”
“哟,这是说我门庭清冷呢?”许苍梧开玩笑道。
“岂敢岂敢!”朱让赶紧抱拳做出赔罪的样子。
许苍梧和朱让能这样聊朝中大事,也是因为他们很早就有渊源,彼此之间也有了信任,尤其许苍梧并不参与党争,也不关心谁战队谁,和朱让一样只想做好本职工作罢了。
“姚萧然是很得意,但是不知道他能得意到几时。”许苍梧眼中闪过几分讥讽,“该说不说的,这个姚萧然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不然为什么皇后选他了呢?”
“本事?什么本事?”朱让摇头晃脑道:“难不成是阿谀奉承的本事?呵,现在这个朝局,有几分是我们想看到的?不仅仅是姚萧然,其他的官员不也是如此吗?只会奉承上官,惧怕权势。当年为什么要考取功名?为什么又要做官?真是富贵迷人眼啊。一个个的,好些还都是寒门学子,这才做了几年官,就学会数典忘祖了。”
“若是一直如此,禹国的未来堪忧啊。”许苍梧叹息道,这几年他与其他国家的使臣接触时,明显可以感觉到他国实力在不断的强大,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禹国又一直在内耗,只怕……
“朝中文不思政,武不思战,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啊。”朱让咂了一口酒道:“好酒!”
许苍梧叹气,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朱兄,我当你是推心置腹之人,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朱让低着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凑到嘴边。
“如果,先太孙能找到,你觉得如何?”许苍梧小心翼翼地凑到跟前,低声问道。
“噗!”朱让一口酒喷到了许苍梧的脸上,许苍梧闭了闭眼睛,努力压制怒气。
朱让赶紧拿出帕子给许苍梧擦脸,一边擦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啊,许兄,你这个问题实在是让我有些猝不及防啊。”
许苍梧也没有跟他计较,夺过帕子自己擦了起来。
——
不知道是不是卜银的错觉,她觉得这几天章如竹一直在偷偷的瞄她,等她看过去的时候,他又看向别的地方了。不过卜银也没有太在意,章如故明天就要离开江南了,他们近日紧赶慢赶的,可算是把药丸做好了。卜银分门别类,还写了一篇注意事项——多亏在学堂里学了不少。
卜银作为主治大夫,和章如竹一起送章如故,在长亭告别,卜银看着章如竹碎嘴子一样嘱咐章如故,突然感觉有些难过,虽然知道来日还会再见,但是当面离别的那种难受她还没有经历过。跟着师傅去岛上时还年幼,不知道什么叫离别;师傅离开江南时,根本没有告诉她,悄悄就走了。
死别生离,痛彻心扉。
“阿银姑娘,这段时日多谢你的照料,我在回京的路上一定会按照你的嘱托吃药的。”章如故笑道:“阿银姑娘若是得空了,就来京城找我。我已经给小妹写信了,她很期待你去。”
卜银心里一暖,笑道:“没问题。说起来,我过两年可以自己出入江湖了,还真的是要去京城看看。”
章如故自然分辨出她是真的要去,不由得有些开心。这段时日的相处发现,卜银和他一样,朋友不多,真心的就更少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也希望自己能多些朋友,以后若是身体好些了,可以行走江湖,看看这大好河山。
“阿银姑娘,自此一别,并非终期,我们京城见。”
送走章如故后,卜银闷闷不乐的几日,直到接到了褚一安的书信,说已经在京城买了房子,还盘了一个铺子,只等卜银几人过去了。卜银没想到褚一安的本事这么大,居然已经能在京城买房子了。
“褚大哥的本事真大。”卜银欣喜地说道:“看来,我们去京城的计划可以提上日程啦。”
“还为时尚早。”卜敬制止道,“京城比江南复杂的多,我们在没有任何势力和准备之前不好轻易进京。之前我和你师父商量过了,一定要找个好的由头开始。”
卜银点点头,在江南的这两年,她也学了很多,如果只是杀了皇帝,又有什么用呢?国家失去主君,就很有可能被其他国家攻打。虽然她很像报仇,但是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仇恨就让全国的老百姓跟着受罪吧?相信这也不是娘亲所希望的。
“两年,再过两年,我们就进京。”卜敬心理盘算了一下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断地增强你的本领,其他的事情有我和褚一安呢。”
“那怎么行,我也要参与!”卜银高声喊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坐以待毙。”
卜敬看着卜银认真的面容,知道自己终究是没办法让她完全听自己或者褚一安的,只能同意。
“章家那小子不是邀请你进京吗,以后你可以利用这个由头。”卜敬继续说道:“我们查到,知县并不是单纯的来做个地方父母官的,他还要查一个案子。”
“什么案子?”卜银吃惊地问道,每次去县衙,章如竹都好像没什么事情可做一样,平日里也只看到一些鸡毛蒜皮的纠纷。
“你还记得那个王铁匠吗?柳掌柜推荐你去做兵器的王铁匠。”
“记得。”
“王铁匠前段时间被几个神秘人带走了,我本来还担心来着,结果看到知县身边的侍卫也跟了过去,我就猜到了他们一定是有什么计划。”说到这里,卜敬嘿嘿一笑:“于是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直接去知县那偷听了一下,发现他们来这里是查一个私造兵器的案子。”
卜银张大嘴巴,私造兵器?!
此兵器非彼兵器,民间所造的兵器基本上就是江湖人的佩剑,而且大部分是熟人才会给做,而士兵所用的兵器是由特殊的铁矿所做,一般人是根本拿不到那些铁的。如果是章如竹在查的案子,恐怕并不是小案子。
“我就说为什么最近不怎么看到王铁匠了呢,问他夫人,他夫人也不知道。”
“估摸最近就可以回家了。”卜敬咂咂嘴,有点想吃王铁匠家巷子口的米粉了。
卜银点点头,那约莫章如竹查了案子就会离开这里吧,到时候还是要寻个什么机会,跟章家兄弟加强联系。
“正好我最近要去看看他夫人,上次跟我说身体不是很舒服,当时一直给章小公子做药丸还没来得及去。”卜银想了想道:“那我明天去看看她好了。”
“记得给我带米粉!”
卜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到底谁是小孩啊!
江南的天气一向很不错,卜银选了一个不是很热的下午,带上自己的小药箱就去王铁匠的家里了。
果然,王铁匠并不在家里,只有王蒋氏在家里浇花。她能下地之后就又种上了花,还在院子里开垦了一小块菜地,能不能种出来菜,王铁匠也并不是很在,就想着能让自己的媳妇儿有些事情做,不至于一个人在家太闷。
看到卜银来了,连忙迎上前去。
“阿银姑娘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我去给你倒水。”
说着就放下小桶和手里的瓢进了屋,卜银也没客气,就坐在了院子的石凳上,不多时,王蒋氏就拎着小水壶和两个茶碗走了出来,边走边笑道:“阿银姑娘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老王还问我呢。”
卜银笑了笑,说道:“最近一直在医治一个身体不太好的朋友,所以没有时间过来。我记得你上次给我说你身子不舒坦,我寻思过来看看你。”
王蒋氏不好意思地笑笑,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手脚麻利地给卜银倒茶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总是肚子不舒服,又没有很严重,我就想着不去医馆了,劳烦你费心还记得这个事情。”
卜银喝了口茶水,说道:“这有什么的,医者都有仁人之心,我来给你把把脉看看。”
王蒋氏也不推辞,就坐在石凳上伸出了右手。卜银认真地把脉,眉间微微一动,看向王蒋氏。王蒋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色紧张地看着卜银,生怕从她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话。经历过上次的大病之后,她反而更加珍惜生命了。
“王嫂子,我说了,你不要激动啊。”
“嗯,你说。”王蒋氏咽了咽唾沫,有些紧张。
“你有喜了。”卜银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蒋氏愣在原地,一时间连眼睛都不会眨了,直愣愣地看着卜银,嘴巴微微张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卜银挠挠头,这是个什么反应?
“真,真的?”王蒋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期盼地看着卜银。
卜银点点头,王蒋氏的脸上逐渐显现出灿烂的笑容。
“不过,你这段时间睡眠不是很好,胎像不稳,所以我今天要给你开些药,等王大哥回来了,你让他去神医馆抓药,连续喝七天,七天后我会再来给你把脉看看的。”说着,卜银就掏出纸笔奋笔疾书,“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日常在家里走走是可以的,不要干重活累活了。对了,王大哥怎么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