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没抓到邪祟?江冲,你真没用!我当年拒绝那些仙盟子弟,选择了你,现在想来真是后悔。”
“这座道观是我父亲的,就算你是我丈夫,但你永远也只是个客人,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道观里的钱,都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就算是要买修炼资源,你也一分也不能动。”
飞云观,聚灵塔。
江冲正在刻苦修行,企图突破心魔,晋升更高境界。
妻子玄雪双手抱胸坐在对面,冷眼注视着他。
江冲望向这位相伴多年的妻子,却发现她越来越陌生。
这个女人当初选择自己,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利益?
自己当初为了爱情,放弃前途,到底是对是错?
遥想当初,十三岁的江冲穿越而来,还是小道童时被师父招入飞云观。
一入飞云观,便展示出“仙人之姿”的顶级修仙天赋。
天赋一出,玄雪主动追求自己,说与自己是真爱。
年少的江冲,以为这便是世间最纯真的爱情,以为自己的真爱到了。
可现在想来,哪有什么纯真的爱情,满是利益罢了。
利益二字,玄雪从小便知。
她将婚姻当赌局,赌江冲以后飞黄腾达,能满足她的胃口。
她似乎是天生的“PUA”高手,擅长玩弄人心。
每当江冲成功时,玄雪便会打击贬低江冲。
失败时,则安慰江冲,说只有她不在乎江冲的失败,反倒道德绑架江冲必须事事依她。
年少的江冲,被心机的玄雪玩弄于鼓掌之中。
此界修仙,每一年都是“关键”,没有gap.year。
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
江冲走错、走晚了其中几步,便步步落后于人,此生再无任何翻盘希望。
利益伪装成的“爱情”,令江冲患得患失,情绪不断被影响,以至于荒废了修行大业。
甚至觉得此生唯有爱情最重要,前途与事业则屈居第二。
“正因如此,令我以后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
江冲人到中年才彻底明白,爱情与婚姻不过是一场利益的博弈。妻子玄雪选择自己,从来只是为了利益。
可是,一切晚矣。
江冲倍感悔恨,不想回答玄雪的问题。
他只是闭上双眼,继续修行,企图挣脱心魔的摆布。
当双眼紧闭,惨痛的现实暂时隔绝。
更加悔恨的过去却开始一幕幕浮现。
江冲回想起此生最错误的那个决定。
十六岁那年,仙盟来人,发现了江冲的天赋,要招揽江冲进入仙盟修行。
进入仙盟,将有更上乘的功法、更珍稀的修炼圣地、更罕见的天材地宝,前途一片光明。
玄雪却害怕江冲去了更大的舞台,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从而将她抛弃,因此执意要江冲在她与前途之中二选一。
当初,江冲选择了玄雪,选择留在飞云观,继承师父的道观与家业。
本以为从此之后,当个普通的修士夫妻也挺不错。
可之后江冲却发现,当自己没有选择“前途”,没有变成她心目中那种境界极高的大修士时,玄雪反而变得越来越瞧不上自己。
她始终把自己当个外人,甚至埋怨自己当初为何不去仙盟修行,若是去了仙盟修行,谋个一官半职,她也好当个仙官太太。
江冲此时才发现,玄雪爱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修仙天赋”。
她当初“爱”上自己,只是赌自己未来能成为仙官,成为境界极高的大修士。
她只想当仙官太太,至于仙官丈夫是谁,其实她并不在乎。
江冲,她也根本不在乎。
以前所有的“爱”,只是为了赚取更大利益前的表演罢了。
‘选错一步,满盘皆输。’
江冲回想起师兄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爱情在前途面前一文不值。
可是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懂呢?
想到这里,江冲逐渐停止了修行。
他散去功力,四肢大张,平躺下来。
他太累了。
他想休息休息。
可眼睛刚一闭上,妻子玄雪的尖声立刻传来:“江冲!你怎么停下来了!就差临门一脚,你不抓紧修行,这些修炼资源都浪费了!”
“我太累了,让我休息休息。”江冲回答。
玄雪掐腰怪罪道:“那这些草药怎么办?你能等,草药不能等!草药已经被开了活性,不一鼓作气修行消耗了,药性就散了!”
江冲沉默半晌,忽然问道:“我重要,还是草药重要?”
妻子玄雪愣了一下,自知无理,反倒勃然大怒:“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我当初真不应该选你!仙盟的子弟随便挑出来一个,哪个不是仙官儿,哪个不比你强?”
“当初,也没人选你啊。骗我没关系,别说多了,自己真信了。”江冲起身掸了掸身上灰尘,留下这一句话,便走出聚灵塔。
身后女子的咆哮,江冲已经不在乎。
他站在飞云观的顶端,望着一片大好河山。
“我当初如果选择前途,选择去仙盟修行,现在会怎样?”这是江冲日思夜想的一个问题。
江山与美人,前途与爱情,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会选择江山、前途。
可是,世间哪有后悔药?
人生不是游戏,怎能投币重来?
想到这里,江冲叹息一声,他取出烟杆,吧嗒抽了几口。
可是越抽,他越感觉视线变黑,彷佛那恐怖的心魔,就要将他撕裂。
……
……
蠕动。
江冲感觉自己在蠕动。
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滩烂泥。
一滩在黑暗空间中缓缓蠕动的烂泥。
这种烂泥,令江冲回想起修仙世界最恐怖的存在:邪祟。
邪祟之可怕,在于“鸠占鹊巢”的诡异能力。
它们能霸占修士的肉身,化作完美融入肉身的灵魂。
试想一下,你刻苦修行数千年,一步一个脚印,从底层凡人修行到举霞飞升的仙人境。
终于熬到了光宗耀祖、可以荫庇子孙的时候。
正准备大展拳脚,打以往所有看不起你之人的脸,苦了那么多年,刚准备享受享受。
可你突然就被“邪祟”劫了。
邪祟吃了你的脑子,霸占你的肉身。
你所努力获得的一切,都为邪祟做了嫁衣。
邪祟住你的洞府,用你的爱妻,打你的孩子。
谁不崩溃?
所以在这里,一旦发现邪祟,必须斩草除根!
……
……
“怎么回事?”
一个激灵,江冲猛地睁开双眼,感觉双眼刺痛,双耳喧闹,脑子发昏。
模模糊糊之间,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小了,彷佛十六岁的样子。
同时境界跌落,修为退到了练气三层,但对于十六岁的修士来说,已经是罕见的境界了。
“江冲,你怎么了?”十四岁的玄雪,就站在江冲的面前,伸手在江冲眼前晃了晃。
她身穿一件素色道袍,皮肤白皙如玉,薄唇红润,睫毛纤细,一双眼眸清澈动人。
看着同样“返老还童”的妻子,江冲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重生”了。
回到了少年时期。
此时,玄雪见江冲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的有些直勾勾的,便又得意的笑了。
她故意用贬低的语气对江冲说道:“又没有抓到邪祟?江冲,你真没用!”
“前些天,又有好多仙盟的子弟来找我,说要请我出去玩,我都拒绝了。”
“我为了跟你在一起,拒绝了他们,你以后可得事事顺着我。”
“这座道观是我父亲的,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赶出去。”
玄雪故意用打情骂俏的口吻,将这些话说给江冲听,不断加强暗示。
虽然小小年纪,但她已经深谙此道,相信在成千上万次的心理暗示下,江冲会彻底听她的话。
就算以后江冲以仙人之姿的天赋飞黄腾达,也一定不敢将她抛弃,反而会把她视为贤内助。
若是当初十六岁的江冲,可能会同样以为在打情骂俏,甚至十分受用玄雪的这些话。
可是现在,江冲重生而来,又听到了这些话,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妈的,这不是就是训狗么?
自己当初太年轻,同龄的男孩果然玩不过女孩。
二者的心智和计谋,差几个数量级。
幸好自己重生回来,老天爷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自己不会重蹈覆辙。
“江冲,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见江冲始终没有回答,玄雪有些生气,故意说道:“你再不回我的话,我就去跟那些仙盟子弟出去玩了。”
“好,去玩吧。”江冲随口一说,以一种无所屌谓的态度,转身就离开了玄雪的屋子。
他始终在回忆刚刚那个梦,为何自己重生之前,梦到自己变成了“邪祟”?
“?”玄雪听到了他的这个回答,忽然有些惊愕,江冲还是第一次对她表现出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这种态度令她愤怒,自己是道观师父的千金,你江冲不过是个泥腿子修士,怎么敢这样自己说话?
自己看上江冲,是给江冲脸。
秉持着这个态度,玄雪从后方追上江冲,挡在江冲身前,问道:“江冲,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解释清楚,我再也不理你了?”
此时的玄雪,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反而眼泪汪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深谙以退为进之道,相信江冲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会心软,一定会来安慰自己。
这似乎已经是她的惯用伎俩,以前百试百灵。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江冲没有一次能逃过她的规训。
可是现在,江冲的神色却无比的冷漠,只是回了一个:
“好。”
没等玄雪再问些无聊的话,江冲直接伸手按在她的额头上,将她拨到了一边,免得挡路。
江冲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抓紧一切时间修炼。
玄雪能看见的,只有他那伟岸且坚毅的背影。
如今,江冲的眼中只有这一片大好的修仙世界。
他的整个心,已被得道成仙的野望占据,哪里还容得下一个女人?
前世的失败,令他此生知道自己真正应该追寻什么。
“前途”、“江山”、“得道成仙”……这才是一个男人,真正应该追寻的东西。
至于爱情,在他看来,不过是这条艰难路上的插曲罢了。
有就插,没有也无所谓。
重生而来,江冲很感激上苍恩赐。
既然老天爷给自己的人生游戏中,又投了一枚币,那么自己绝对不能浪费这次重生机会。
江冲现在没有心情去跟玄雪玩什么狗屁烂漫爱情故事。
他现在只想修仙。
前世种种,令他明白一个道理:一切爱情都是虚假的博弈,只有自身修为才是永恒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