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欧青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双目死死盯着宛豪的眼睛，脸都被憋红了。
这话是先前他找来的换座借口，却不想这么快就被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与宛豪僵持了一会儿，见后者仍没有离开的意思，拳头不由都握紧了。
“宛豪同学不要无理取闹了，现在是自习时间，还请你快回到座位上，不要影响同学们学习。”
欧青宇深吸一口气，转头向教室内的其他同学一脸无奈道。
“同学们，帮忙劝劝宛豪同学吧！待会儿蒋老师就要来了，这样闹下去咱们可都要被老师惩罚的！”
原本想要看好戏，或者忌惮宛豪的“恶名”，始终沉默的同学们，听见欧青宇的“善意”提醒，立马“幡然醒悟”了。不客气地向宛豪声讨起来。
“老师要来了！宛豪同学你先回座位啊！”
“对啊！这节自习课是物理老师蒋阎王守班，他最凶了！”
“宛豪不要无理取闹了，你一个全班倒数前十的差等生，能请教什么问题？”
“是啊！宛豪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别到时候害得我们也跟着受罚！”
......
宛豪虽然“恶名”在外，但他们却从没听说过他欺负同班同学。
所以相比于宛豪的不满，他们更害怕那个与秦广王同名的物理老师--蒋子文。
“你们太过分了，凭什么欧青宇能向陈七希请教问题，宛豪就不能？”
张安全见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宛豪，顿时不乐意了，想都没想就站了起来。
“倒数前十怎么了？谁规定学习不好就不能去进步了？”
可张安全到底只有一个人一张嘴，如何说得过现场这么多张嘴巴？
他的反驳很快便被更多的声讨声淹没，这让他气得胖肉乱颤。竟生出了吵完这一架，自己肯定会瘦个好几斤的错觉。
听着现场一边倒的言论，欧青宇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了弧度。
而原本一直在埋头赶抄作业的雌小鬼，却反常地站了起来，选择加入张安全的阵线。
“喂~差生怎么了？”
“什么叫自知之明？你们就很厉害吗？”
哼！又是为了这个女生，她有什么好的？活该你挨骂！
本小姐才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只是...
筱小酥双手叉腰，小脸气鼓鼓地，与那些“优等生”国粹对线的同时，还不忘地瞪某个恶劣的男人一眼。
宛豪不知道雌小鬼丰富的内心戏，也没有跟着张安全与筱小酥加入“差生”与“优等生”的辩论赛。
反而有些赞赏地看了欧青宇一眼。
这世间当真英杰无数啊！
很多人觉得，穷人家孩子与有钱人家孩子之间的区别，不过是钱多钱少罢了。
这话不算错，但也绝对不算对。
金钱的区别只是结果，真正的区别在于试错成本与社会资源的不平等、在于教育与认知的偏差。
换位处之，像张安全这种的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者是重生前的宛豪，大概率会热血上头，为了面子大大出手。
但欧青宇没有这样做，甚至没有跟宛豪红脸。
他选择了避重就轻，避开了宛豪的有理诉求，将事情定性为无理取闹，使自己站在了道德与权威的制高点，并用自己班长的身份与威信裹挟学生对他发起声讨。
真不愧是二代啊！
换位处之，即便是刚出狱时，已经三十多岁的宛豪，也远做不到这种程度。
不过，那是重生前的他。
宛豪向欧青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班长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该影响其他同学学习。”宛豪表情很诚恳，仿佛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没事的宛豪同学，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等下课后，我会替你向同学们道歉的。”欧青宇笑了。
但宛豪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笑脸僵住了。
“可是班长，你知道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穷学生，还住在城中村，为了省下坐公交的钱，每天都要走好几里路来上学。”
“班长你有一个当教育局局长的父亲。”
“从小到大都能享受老师与校领导的特殊照顾，就算平时不上课不学习，回家后也有各式各样的名师给你上门辅导。”
“可我不一样！我与在座的大多数同学一样出生于普通家庭，这些对你来说可有可无的教育，却是我们这些穷孩子唯一翻身的机会。”
宛豪向教室内扫视了一圈，见现场已经安静，当即拔高了嗓音。
“我知道，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哪怕寒窗苦读十几年，最后考上了大学。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进入某个企业上班、某个机关部门当科员......”
“甚至......触摸不到班长你的人生起点。”
“可时代的每个青年都有属于他的使命，我们不能因为结局注定，就随波逐流，自暴自弃。也不能因为身前全是优秀的背影，就安然若素地放弃进步，不去努力。”
“即便以后只能成为社会的一颗螺丝钉，我们也希望自己能做一颗对人民、对国家有用一点儿的螺丝钉。”
宛豪说完，双目直视班长欧青宇，不顾后者难看的表情，语气诚恳道。
“班长大人，你愿意给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一个进步努力的机会吗？”
欧青宇没有说话，可那不停起伏的胸膛与慢慢变红的面庞，却反应出他心头的不平静。
什么局长父亲，什么特殊照顾，这话放在其他场合欧青宇根本不在意。可在这里出现，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烘烤。
宛豪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欧青宇的眼睛。
同学们亦不再声讨宛豪，而是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欧青宇，里面带着审视与不忿。
就连始终沉默安静，好像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陈七希，也忍不住偏头，看了宛豪一眼。
“说得好！！！”
一位眉毛很浓，长着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提着保温杯，走进了教室，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学生们的身子瞬间僵硬了，又立马像是想到什么了般，齐齐恭敬起身，向中年男人问好。
“蒋老师好！”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高三八班有不少刺头，如果来人的身份只是物理老师，还不至于让学生们如此忐忑，可蒋子文不仅仅是物理老师。
他还有另一层身份：京海第三中学的常务副校长兼教导主任。
“坐！”
蒋子文表情依旧严肃，淡淡地点了点头。
“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差生优生，只要肯学习就都是好学生！”蒋子文放下了手里的保温杯，目光审视着宛豪。
“学校也没有因为欧同学的家庭关系而特殊关照。这种不利于团建的话，宛豪同学以后不要再说了！”
“嗯，学生知道了！”宛豪恭敬回应。
“嗯！”蒋子文打开保温杯，抿了一口茶水，不咸不淡地回应。
可就在学生们以为，蒋子文会按照以往的处理风格，对两人各打三十大板时，后者却给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处理方式。
“以后我的课，宛豪同学就坐陈七希同学旁边。”
“......”
自习课上，宛豪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面上没有任何胜利后的喜悦。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人“讲道理”，而且不是用拳头和肩上的M4A1。
宛豪突然有些愣神。
他好像，真的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