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西番街北垠,靠近波斯商埠的地方,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门楼。
门楼座北向南,下边是光滑洁净的白玉石阶,两侧是面目狰狞的青石狮子;上首高跷着琉璃色的斗拱飞檐,飞檐下镂刻着一块黑地金字的巨额牌匾——
敕建卫国侯府!
进了府门,迎面是一个雕刻着远山、红日、卧松、和俯鹰彩绘的巨大影壁;影壁后,则是一座雕梁画栋、气势恢宏的巨型殿宇,——银安殿!
银安殿?
这不是亲王的规格吗!
是的,没错。
这的确是一座,只有亲王才可拥有的殿宇。但是李淮的这个“侯”,虽不是王、但也跟王差不多的。
能差多少呢?
这么说吧:西晋以后的诸王,基本已没有封地了,至多是个爵位和称呼而已;而李淮呢,则因在立国之战中的独特作用,及其与天子的微妙关系,而被实封为一镇“诸侯”。
何为诸侯,
那就是号称“国中之国”的小朝廷啊:同样也有地盘,有军队,有百官,还可自行收税
假使现在,魏皇肯放他去封地的话,那一样也是“气吞山河、君临天下”的王呵。——普通的王,他比得了嘛?
但即便如此,李淮也不满意。
这不光是因他“大志未泯”,还因为他那块“封地”,并不是自己意向中的老巢汴州,而是同时接壤南朝和北燕的一块“飞地”——卫州!
唉,这破地方。
土地贫瘠、民众稀少不说,还是个朝而虑夕的“三战之地”。这不摆明了,就是让他去“守国门”的嘛?
所以现在的卫侯,就算皇帝允许他“回封地”,他暂时也不会考虑的,只好让不愿为官的李应去撑下场面了。——千不为万不为,就为了收点赋税总行吧!
呵呵,扯的有点远了。
话说这个银安殿,广有七间,中间是宏阔的议事大厅,两边的配殿里,则是参军、长使、和“家将”们的办公之地。
大殿后面就是中门,中门之后则是候府内堂,平时独孤美云就住在这里,双姬走后、她还有一个贴身的侍女,叫做银凤。
内堂再往后,是一座花园儿式的庭院,院中亭、台、楼、阁、湖、树、山、花应有尽有;园子东侧有五间上房,就是专为李母杜老夫人准备的住处——“慈恩堂”了!
堂上的摆设,华贵而精致,仆从都是精挑细选的壮男和健妇。此时正忙着在廊庑下、庭院中,张灯结彩传酒布菜呢,以荣贺太夫人的归府。
而李府的少主们,则无论男女长幼,正其乐融融地围坐在李母身旁,有说有笑,亲亲热热的好不热闹!
独孤美云这会儿亲手为婆婆剥了一个橘子,一如既往的倩笑着说道:“这么远的路,您倒先打发人传个信儿过来呀,好去城外接您。”
老夫人笑道:“你难道以为,老身已老而无用了吗?告诉你们:自从月郎回来之后,我这眼也明、耳也聪了,走起路来也像一阵风。漫说有那么多的侍卫随扈,即便现在单枪匹马,这么点路程又怎难的到我呢?呵呵……”
“这个,必须要信!”
旁边的小姐玉蓉,笑着证明说:“母亲大人当年,那可是将门的虎女呢!”
老夫人喜欢的呵呵一笑:“要说起当年,你们兄妹四个中也只有你二哥最像我,脾气火爆、天不怕地也不怕!”
众人大笑!
李雷在旁也忍不住一咧嘴,“呵呵”了两声。
老夫人说到这里,忽然问李淮:“月郎呢,怎么这会儿了还没来?”
李淮回头瞅了瞅李雷:“去接他一下。”
李雷一摇头:“不去。”
老夫人立刻斥责道:“雷儿,怎么还改不了这暴脾气呢,你大哥的话也不听了吗?”
李雷瞪着眼说:“是什么牛头马面呢,还要我去接他!”
老夫人大怒:“你三弟失散多年,回来后连大嫂都不把他当外人,你这哥哥是怎么回事的?”
李雷还想回嘴,却被李淮狠狠的瞅了一眼,只好硬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起身向外就走。
没想到在大厅外,正与匆匆而来的李蓟撞个满怀!
“二哥?”
李蓟连忙施礼。
“?”
李雷茫然地望了他一眼:“你……”
李蓟立刻晓得、是自己的易容令他惊讶了,不由一笑说:“是兄长……他要小弟这样做的。”
李雷疑惑的围着他转了一圈,霸道的眼神中透射出一抹嘲弄与戏谑:“我大哥究竟让你做什么呢,是学优伶还是变戏法?”
“不是二哥,我……”
“三弟!”
这时李淮出现在殿门下:“母亲正等着你呢,快去拜见!”
“是!”
李蓟匆忙回身应道。
李雷则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径直而去。
李蓟茫然的星眸中,不由自主的略过一丝羞怒!
这时李淮赶忙走过来,在耳畔低低说道:“别怪你二哥。他现在对当今的皇上一肚子气,而原先的你又那么像他,只好把气撒你身上了!”
李蓟恍然,忙理解的点点头:“放心吧兄长,我知道的。”
李淮连忙挽住他的手,轻笑着说:“母亲一来谁也不问的,此刻却正一连声的念叨着你呢,还不快去拜见!”
李蓟不觉眼圈儿一红!
急忙进到堂内,撩衣跪在了地上:“母亲一向安好,不孝孩儿月郎拜见!”
说着就要磕头!
李母瞬间惊呆了!
一把将他拉到膝下,木然地望望李蓟现在的样子,忽然泪如泉涌:“儿啊,……我的儿啊,我的月郎!……不是亲眼所见,娘还怀疑这都是场梦呢……”
然后抱头痛哭!
独孤美云也被她们的母子情感染了,陪着掉了几滴眼泪。
李淮暗暗一叹。
俯身拉起李蓟说:“三弟,母亲一路颠簸,不可令她太过伤感了。而且,今后你可以天天在此侍候她老人家的!”
李蓟一怔:“母亲不去封地了吗?”
李淮拉他挨着母亲同坐,一边轻叹了一声说:“因为我与你二哥、姐夫都要走了,你大嫂又多有不便,所以打算让你回来,一面伺候母亲、一面料理府中事务。”
李蓟一愕:“兄长要去哪里?”
李淮端起一杯酒,沉思着说:“刚接到上谕,七日后便要去西凉督军了。此一去千山万水,不知归期,家中事只得有劳贤弟!”
李蓟虽有不舍,也无可奈何,只好起身应道:“是!——兄长放心,尽在小弟身上。”
李淮点头:“我已让总管李应,赶回来帮你了。他是为兄第一得力之人,贤弟当以先生事之,断不可轻慢!”
李蓟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