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在小石桥偶遇上官昀的家人王庆,但并不认识他,但即便如此、也蛮不自在的。急拐过左边石巷,迅速向深谷中避去。
这条路,他在上次去山庄时走过,所以方向是没问题的。问题就在于,如今的积雪越发的厚重了,走起来一步一个坑、一步一抬腿、极其费力。
这时候,身后的爆竹声已响成了一锅粥。即便凛冽的寒风,也挡不住这扑面而来的新春信息。
李淮此刻,真的百味杂陈呃!
诸多感慨之下,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黯然回首而望。——就见风雪之中,弥漫着一片烟尘;浓浓的爆竹气息,恰是他熟悉的“年味儿”,越发的令人思归了!
蓦地,
就见一个消瘦的身影、骑马疾驰而来,看见他后、远远的高声喊道:“将军将军!等一等……”
将军一惊!
因为他知道,这年头能骑马的绝不是一般人,能一眼认出自己的更不简单,十有八九、就是萧军中的密卫或公人啊!
于是习惯的一摸腰下,想要拔剑。
可这时他这才发觉:从人和剑都统统丢在城里了,身边根本已身无长物。
李淮无奈的苦涩一笑。
与此同时,
乘马之人已经迅速接近了,唯恐对方多心、远远就跳下了马背,边跑边恭敬的说道:“将、将军,……别误会……”
“你是谁!”
将军警惕地问。
“小人是上官大人手下管事,我叫王庆。”
“什么上官大人!?”
“您的旧属,上官参军啊!”
“上官云鹤?”
李淮心中一悸:“……他要你来做甚?”
“请将军不要误会!”
王庆急忙解释道:“我家主人,是特地派小人来送马和包裹的!”
王庆说着,把包裹从肩头取下来、放在马鞍上,然后掉头就走。
将军心头一热!
急忙喊住他说:“你家主人……,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王庆又回身作了个揖:“回将军,我们主人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然后不等李淮说话,倒退了两步之后、转身就走。
李淮先是一愕,继而又一阵狂喜:“这个上官昀呵,唉,果然是个深不可测的老狐狸!”
于是心里一宽。径直走至马旁,伸手解下包裹,发现里面满是衣服、酒食、和散碎的银两。
而在银两之下,竟还有一物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取出一看,竟然是京兆府的通行令牌!
这一喜非同小可。
将军正愁这一路关卡重重,不太好过呢,这下岂不省去很多麻烦!
当下后怕的点了下头:“幸亏昨日,未对上官下达清除秘令,否则焉有今日之报哉!”
于是不敢耽搁。
立刻收起令牌,换上里面的武官衣帽,把酒食和银两顺手一抛、上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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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新年的第一缕朝阳,从云雾后倔强升起。风雪中的李淮将军,已经一路通关、来到了城南郊外。
这时,迎面忽然出现一支军马!
李淮一惊,急忙将马带住,按剑凝神望去。
对面的为首的将官,这时也注意到了他,仔细辨认之后、忽然举矛止住了队伍,独自打马迎了过来!
“是鹿铭!”
李淮终于从日影中,认出了自己的爱将,不由心花怒放!
鹿铭更是喜出望外:“将军!”
忙远远地滚下马背,疾跑几步来到马前行礼:“末将迎候来迟,请主上降罪!”
李淮一摆手:“你来的正好!——军师呢?”
“军师见将军一夜未归,已按约定向洛城撤军了,是末将私率五千飞虎军,前来接应的!”
“嗯,好。”
“护卫将军的那些人呢?”
“他们……尚在城里。是本帅一早走的匆忙,未曾招呼得。”
廘铭微微一怔:“将军,……走的这般早尚未用饭吧,末将带有酒肉在此。”
说着,从马后皮的皮囊中取出一盘牛肉呈上。
恰在这时,
几只寒鸦、忽然从头顶“哇哇”而过!
将军心里一动,伸手接过肉、凌空抛去!
乌鸦们闻香而动,“唰地”打个回旋、一起向肉团儿扑去!只一会儿的功夫,就争食干净了。然后似怀感激的呱呱乱叫了一阵,扑腾起翅膀又升空而去……
李淮看此情景,不由感触满怀。取过廘铭手中的酒,几口饮尽,将空囊丢还与他,似在自言自语的冷笑说:“一块食之无味的马肉而已,给你又如何。也许不久之后,少不得连老巢都是我的呢,哈哈哈!”
说完大笑。
笑的鹿铭莫名其妙。怔怔的望着他,竟不知所云,也不敢问,急一插手说:“主上:此地离城太近,不宜久停,请速速登程!”
李淮手握着缰绳,回头望了望晨雾笼罩中的西京,傲然说道:“随行的将士,我料想没人会难为他们的,不久自归。只是……唉,没法与我们一起回家过年了呵!”
鹿铭泪目:“将军安然而回便是万幸,我等众将、为将军何惜一死!”
飞虎军无不感而踊跃!
李淮暗吸了一口冷气,立刻传令:“拿纸笔来!”
鹿铭闻令向后一招手!
一名书记官赶忙策马过来,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呈上。
李淮略一思忖,信手写下一封密信,派人送往城中。然后将笔向雪地里一扔,厉声说道:“飞马传令前军:假托苏天隆回城、即刻诈开城门。但不得动他一兵一卒、一草一木,违令者杀无赦!”
鹿铭得令,一面派出信使快马追赶李应,一面与军士们一阵欢呼、旋风般的回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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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闵次日酒醒,忽然记起了杀李淮的事,立刻慌了!懊悔自己酒后失策,急忙派人找来高怀佑:“李淮何在?”
高怀佑说:“昨夜按将军吩咐……”
萧闵立刻打断他:“不可乱说!”
“是,属下失言,”
高怀佑后怕的忙一擦额头,把编好的话说了出来:“昨晚奉命请李、苏两位将军去偏殿安歇,可是回头李将军就不见了!据说是在守殿的侍卫睡着时,他独自起夜后走失。”
萧闵的剑眉蓦地一挑,压低声音说道:“照实说!”
“小人怎敢欺瞒将军!”
萧闵瞬间变了脸色,拍案而起道:“岂有此理!——可曾查问过各门守卫?”
“回将军:问过了,昨夜是小将军亲自巡城,各门守官都不敢大意,根本未见李淮踪影!”
萧闵疑心大起:“这么说,他会长个翅膀飞了?——找!死的也要!打扫积雪、挖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到!”
“是!”
高怀佑答应着要走,忽见一名侍卫、拿着一封信匆匆跑了进来:“报将军:李淮派人送书!”
“李淮?!”
萧闵吃惊的抓过书信,匆匆一看——
萧兄台鉴:
李某昨夜酒醉,恍惚间不知所往。一早醒来,却发现其身已在大营,莫非鬼神之力呼?记得曾有老人言道:信神如神在。于今观之,果不虚也,信夫!
另,所议赌赛之事,至今言犹在耳、不敢忘怀。即日便回汴州,厉兵秣马以待兄来。——倥偬之中,未及面辞,书以致谢。
弟李淮再拜
萧闵大怒,立刻将信攥作一团:“匹夫欺我太甚!”
高怀佑明知是怎么回事,却故意问他说:“将军,真是李淮亲笔么?”
萧闵怒不可遏:“即刻传令萧洪,命他率五千虎贲军、保护苏天隆返回洛城。一旦发现洛城落入李淮之手、速速来报,并飞鸽告知苏彦超、陈琪回救!”
“是!”
高怀佑暗擦一把冷汗,急忙要下去传令,又被将军叫住:“说什么鬼神,明明是你们一个个办差不利!——昨夜京兆府是谁管事?”
“薛先生昨晚陪宴,那么管事的应该就是新任主簿上官昀了。”
“是他?……我倒把此人给忘了,速速传他来见!”
“是!”
高怀佑派人急忙分头行动。
他一走,萧闵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立刻又命武恩:“去中殿!”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