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1 / 1)

大宪王朝一统天下已经数百年,迄今为止唯一谥号文正的大臣,是太祖皇帝最为倚仗的人,太宗皇帝的帝师;明宗皇帝称其为大宪王朝三代柱石,庙堂之上的擎天之柱。民间都有戏言若是当初太祖皇帝效仿唐宗,也建出一座凌烟阁的话,那么第一幅画像一定属于他司马元让。

作为太祖皇帝一统天下不可或缺的臂膀,既是太宗皇帝的托孤重臣,又是两朝天子的帝师。他的官职的确已经高到封无可封,他对于大宪王朝的功绩也绝不仅仅是功高震主或是功盖千秋可以形容。他出身河内第一望族司马氏,又是河内司马氏的嫡子。

自从这位司马元让当初追随太祖皇帝,司马一族便倾全族之力襄助太祖皇帝以布衣起家,定鼎中原。其中仅司马氏一族男丁就阵亡不下千人,更是有几宗子弟因此断了香火而不得不在其他宗室中过继男丁延续血脉。其本人又长居太祖皇帝左右,传闻平定天下之际每逢战事,太祖皇帝甚至要与这位智囊抵足而眠方能安心。几乎所有定鼎天下的大略皆是出于此公腹中,堪比张良之于刘邦,诸葛之于刘备。而在太祖皇帝对开国功臣们论功行赏的时候,司马元让却辞去所有封赏,太祖皇帝再三下旨而司马元让再三请辞,最后仅保留了颖国公的爵位,更是留有家训家族后代不得为官。

待到明宗皇帝时,司马元让薨逝,年九十三岁,生前仅仅保留着颍国公的爵位。虽然身为帝师唯恐避权柄之位而不及,但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实乃大宪开国以来文武第一人。因而皇帝破例在太祖皇陵西侧为其修建陵寝,称西陵,让其身后仍能侍候在太祖皇帝身侧,并且毫无意外的谥号文正,几可为千古文臣之典范。司马元让晚年虽请辞所有官职,仍在朝廷行走。身为帝师,对其建言之策天子无不采纳,对其美誉之人皇帝无不重用,朝廷之中官员无不以为其保举为官而荣。连后世大儒朱理公都曾言恨不得早生百年,为其门下走狗。

西陵地处京城西郊三百里,与太祖皇帝的昭陵毗邻,地势低缓。一切所有皆破例按亲王丧制,幅员广阔。后经司马氏后人一再恳请,不忍侵占过多良田,皇帝特赐司马氏后人可选一支在此耕种,既为其先祖元让公守墓亦能以此自给自足。经数代繁衍,此地反倒渐渐兴旺起来,在西陵不远处形成一个不算小的镇子,叫做西陵镇。在此繁衍的那支司马氏就以此地为根基,开枝散叶,本来只是河内司马的一支偏房,后来竟然也渐渐成势,世人便称在此繁衍的司马一族为西陵司马。

此间司马氏的家主已经传到了司马洪一代,虽有家训不得为官,但仅仅凭着偌大的封地,说是富甲一方却也并不为过。历代皇帝皆不吝封赏,既成全当年各自祖上的君臣知遇的佳话,又显得当今天子不忘老臣功绩,更是曾言凡司马一脉的优秀世家子弟可直接录用为官。但司马氏一族却始终恪守家训,数代而一,宁为田舍郎,不登天子堂。

司马洪年六十五岁,有子司马长风,生的仪表非凡,在京畿之地有何郎再世的美誉。然而这位司马公子似乎自年少起便不愿意作傅粉的何郎,反倒是醉心于武道一途。司马一脉更是请了诸多武学名家为其指点,据说如今武功已然不俗。世人常说这个司马家的何郎若是不作文官,便是参加武举,也是当仁不让的状元郎。

司马长风今年正是而立之年,他正毕恭毕敬的跟随在父亲司马洪的身后,让出一个肩膀的距离,亦步亦趋。父子二人在西陵的神道上缓缓而行,除了两侧历经修缮仍略显破败的望柱之外一览无余,远处的宝顶清晰可见,坡下的植被郁郁葱葱,却是一片难得的静谧之景。西陵陵寝封地之内,似乎只有这司马家的家主和嫡子可以随意走动,无论是来拜祭一番先祖,还是看看这陵寝有无破损,都分属平常。

“长风,祖宗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然以你的学识和武功,入朝做个官是不成问题,可惜你生在了我们司马家……”,司马洪一支的血脉从根上论虽然是庶出,但是其祖上带着一支血脉自河内来京畿发展数代,使得这一支血脉在家族中势力极大,如今早已与河内司马分庭抗礼。至于河内司马氏,怕是在心中早就将这支作为守墓人的偏房逐出了门墙,压根不认为西陵司马和自家有什么关系。两门司马氏如今各自安好上百年,虽然同宗同源,但却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不过西陵司马在这西陵之地繁衍数代,如今早已经枝繁叶茂。门下宗族血亲众多,家族基业庞大,所以这个司马洪谈笑间早已隐隐有了几分宗主的气度。

“儿子自当恪守祖训,更何况如今王道废弛,奸臣当政。居庙堂之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司马长风的语气自然是谦恭的。但是这位俊秀貌美的几乎不似凡人的再世何郎说话时嘴角却微微翘起,自有一种讥诮之意。

“有些话在这里和你父亲我牢骚几句也就罢了,这话若是在外头让些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保不齐会趁势做些什么文章出来。”,司马洪的话司马长风似乎并不以为意,所以年轻人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却不置一言。自己父亲谨小慎微了一辈子,也不知道究竟担心的是什么,难不成还能让那些羽林卫安上些莫须有的罪名不成?大宪可不是几百年前的大宋,自己也不是愚忠的岳武穆。

“长风,你可想过当年先祖为什么定下了司马氏后世子孙不得为官这样的祖训?仅仅是为了躲避一个兔死狗烹的结局?”,司马洪停了下来,目光转向了远处神道尽头的宝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缓坡之下躺了上百年的人,可不就是那位立下了家训的祖宗。

司马洪早已经到了中年发福的年纪,肚子隆起仿佛像怀胎数月的孕妇,他面相和善,虽然眼角布满了细细的皱纹,但看上去远比实际年纪要年轻许多。精致修剪过的胡须自下颌略略垂下,时不时习惯性的用手捋上一捋,嘴角此刻微微上扬,伴随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就像一个和善的富家翁。

“父亲,司马这个姓氏,从千百年前就不该走仕途了。”,司马乘风挺直了身躯,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别说是我们西陵司马一脉了,哪怕是那支以嫡传正统自居的河内司马也一样。甚至便是这天底下哪个地方的司马,有朝一日若是作了高官,只需那些御史们一道弹章,结党专权图谋不轨的帽子扣下来就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是啊,历朝历代别说是姓司马了,便是扣上了司马的帽子也是难逃一死的结局,嘿嘿。”,司马洪对于自家的特殊姓氏似乎也颇有微词,便低笑了两声。

“父亲说的是南朝的檀道济,武周的李昭德吧。”,司马长风同样微微一笑,虽说祖训不得为官,但是这位司马公子自幼饱腹诗书,胸中沟壑万千,无论是前朝历史还是当朝掌故,都了然于胸。这两位前朝人物,仅仅被别有用心之人比作了司马,便因而招来主上猜忌,最终死于非命,更何况自家这压根无可辩驳的司马一族呢?

“可是既然是司马氏的子孙,自然世世代代都要为恢复祖上的荣光做些事情的。”,司马洪说到这的时候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是否要继续说下去,又好像在思索着该从何说起。

司马长风听到了这里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和父亲一同把目光投向远处的陵寝,父子二人竟然一时无言。远远望去,司马父子并肩而立,司马洪身材矮胖,头顶将将与自己儿子的肩头平齐。倒是司马长风身材高大瘦削,长身玉立宛若人间孤鹤。比起来作爹的就要相形见绌太多了,好似肥滚滚的仓鼠,臃肿而滑稽。司马洪用余光瞥了瞥身旁的儿子,此子相貌简直无可挑剔,所幸没有像自己一般拿不出手。

良久,司马洪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停在了儿子手中的长剑上。那是一把古朴而华贵的长剑。说它古朴是因为剑鞘毫无装饰,仅仅用小篆刻着两个字,沉舟;说它华丽,是因为那剑鞘是一整块鲨鱼鳍的皮硝制的,通体竟然不见缝制拼接之处。

沉舟剑,可是司马洪费了心思才寻回来的名剑,本就出自司马家。传言司马家当年有一位醉心于铸剑的先祖,一生只铸一剑。终于一日来到了巨鹿寻得一块上古奇铁,想起昔年项羽在巨鹿破釜沉舟大败章邯,从此开始一生霸业,有感而发,便当即在漳河河畔开炉铸剑,名曰沉舟。如今历经不知多少年,世间早已沧海桑田,昔年的漳河数经改道最后已然消失于历史之中,而这把沉舟剑却经历了无数江湖风雨最终竟又回到了司马家来。

而虽然司马洪自己身无武功,但是自家的嫡长子却是天资聪颖、悟性奇佳。兼之自幼便得名师指点,虽然既恪守祖训不居庙堂,更未曾身入江湖,但却已经是实打实的已入气境的一等高手。只不过未曾在江湖扬名,才声名不显。司马洪看着那把名叫沉舟的古剑,暗暗点了点头。这把司马家祖上的名剑,或许只有自己这个儿子才有资格配在身上,宝剑配英雄嘛。更何况就冲这把剑的来历和名字,英雄二字怕是都差点意思,起码得是一代枭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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