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过去,等到第二天清晨时分,便有一个樵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那人见了为首一人躬身行礼说道:“楼主,一切准备停当了。烦请几位跟随小的再劳顿片刻。”
那樵夫身材挺拔高大,宽肩后背之余腰间竟还插了一支笛子,因而显得不伦不类。他用黑纱遮住面容,唯独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精光暴射。
两个沉默无语了一整夜的黑衣人彼此望了一眼,目光交集之后同时微微颔首。显然这样的人哪里会是个樵夫,莫说这人一双眼睛便漏了身份,便是那挺拔的腰身也绝不会是常年弯腰劈柴又担柴贩卖的樵夫能有的。而这样一个绝非等闲的人物,竟然在此甘为厮仆,想必也自有他的缘由吧。
被称作楼主的人点了点头,向身后的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二人依旧连声也不吭一下,便上了马。很快还有几个携带着兵刃的黑衣人加入了队伍,看样子似乎是充作护卫,一行七八骑便向幽冥谷更深的地方行去。
幽冥谷深处别有洞天,赫然还有一条清澈小溪蜿蜒而出,和谷口那尸横遍野满是枯骨的惨绝景象大相径庭。四处绿草如茵,静谧安详,惟有溪水潺潺,流水叮当。若是到了白日,此地定然是风景如画。
一行人沿着溪水溯游而上便有一处洞口。那洞口甚大,几人在此弃了马竟能如寻常一般行走,而那溪水也穿过山洞,流向另外一边。早有人牵了马在口外等候,几人再度上马驰骋而去。原来这周遭整个山势竟如葫芦一般,而那幽冥谷的谷口便好似葫芦口,待得穿过幽冥谷及山谷尽头的山洞后,内里便如葫芦肚一般甚为宽广,而整个周遭的山峰便如紧实的葫芦壁一般将内里洞天包裹在里头,简直如同前朝五柳先生描述的桃花源一样。此间之隐蔽幽静,风景秀美安详,还真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里是我亲自寻了很久才发现的地方,寻常人根本不会找到这里来。而且我也遣人四处仔细打探过,这附近并没有人居住,最近的村落也都在幽冥谷外百里。”,被称作楼主的人向那二人说道,同时用手中马鞭指了指周围的山峰,“这周围山峦叠嶂,翻过这几座山,外面还有好几座。唯一入口便是幽冥谷。本来最多只有那些几代人都长在山里的猎户与采药人才会来到,如今,嘿嘿,怕是连幽冥谷他们都避之不迭,更不消说寻到这里面来。”,楼主说话之时面露得色,显然对于这幽僻之所满意非常。
“楼主这么说,那这地方可算得上是天赐宝地了。”,其中一人终于开口说话,竟惹得那楼主哈哈大笑,看样子这句话还是说到了这位楼主的心坎上,也难怪那楼主满心欢喜。
“这地方和你那儿,是不是有几分相似?天下之大,还真是造化无常。”,天机楼主歪过脑袋问了一句,后者只是摆了摆手,不置可否。
那始终沉默不语亦不露真容的二人之中,一个瘦削挺拔,一个矮壮结实。开口的那个正是瘦削之人,声音淳厚而和煦,不论言语如何让人听了便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为了这宝地,足足花了我几万两银子才摆平了堪舆司那帮明明穿着官服,内里实则又贪得无厌的江湖术士们。”,那楼主撇了撇嘴,“几万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偏偏是低三下四的送过去的。那帮子只知道危言耸听又故作高深的江湖骗子,骗骗朝廷上的官老爷还行,竟然偏偏还当我狗屁不懂,摆出个莫测高深的架子,哼……”,听那楼主的口气,显然是对于堪舆司的官老爷们极为不满,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奉上银两,才得尝所愿。
那个方才开口说话的人眼珠转了几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故而蓦地开口说道:“如此说来,那几年前的瘟疫,也是楼主的杰作了?”
“兄长真的是才思敏捷啊,我只漏了一句话,兄长就参透了玄机。我这天机不可泄露不是成了空谈?”,楼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言语之中却难掩赞许之意。显然这位被尊称一声兄长的人,当真是反应奇快,仅仅是一两句话就让他循着蛛丝马迹猜出了这位楼主当年的手笔。
“天机楼主,执掌的可是天机,我们此等凡人,参点玄机就可以了,天机可万万不敢随意参详,毕竟天机不可泄露嘛。”,此话说完二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看样子这人不光才思敏捷,更是拿捏人心思的好手,这几句话说完那位天机楼主几乎熨帖到了心底里去了。
“若是大哥尚在,定然也能猜透我的心思。”,被称为天机楼主的人身材倒显得有些臃肿,不时把肥胖白嫩的小手叠放在隆起如怀着身孕的小腹上,言语之中满是唏嘘之意。
听了这话另外一人更是默不作声,这位身材粗壮矮小的汉子,似乎是脑子转的慢了些,好半天都没想明白其中关节所在,因而一双眼神之中带着几分疑惑。于是被人以兄长相称的那位一边岔开话题一边向矮壮之人解释道:“咱们楼主设计让附近的人染了瘟疫,再引导人来此焚尸。等瘟疫过了此地自然人迹罕至,再编上几个故事,人人便都敬而远之了。这地方自然也顺其自然地收入囊中了。”
“只不过此地毕竟离咱们皇陵近了些,搞定那些堪舆司的堂官和府县的老爷们还着实是费了点银子的。不过我找了一个清流名士为民请命,请求老爷们准许在此地焚烧染了瘟疫的尸首,又花了点钱让堪舆司的人闭嘴,这前前后后也直到前年此地才能真正为我所用。”,天机楼主似乎心有不甘的撇了撇嘴,但显然能营造出这样一处得天独厚的隐秘宝地,已经足以让他得意非常了。
“两位跟我来吧。”,一行人又骑马行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所在。这位楼主率先翻身下马,当先引领众人来到一处所在。
这里俨然一座小小的村落,若是旁人见了,定会以为就是那些武陵人居住在此。所有房子俱是木头搭建的,虽然略显简陋,但所有物事一应俱全。不过虽然看似村落,却不见农田,反倒是到处用围栏围出一块块场地,其中自有不同年纪的孩童被围聚在了一起。在此忙碌的都是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看样子既是这里的护卫,也是此间的看守,另有持了兵器的黑衣人四下巡视。所有人见到这一行人都恭敬地鞠躬行礼,却也仍旧闭口不言。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要劳烦两位了。”,那天机楼主笑吟吟的看着随行的二人,那矮壮之人依旧不吭一声,却只是环视了周遭,不置可否。
半晌后瘦高的那位指了指身边的矮壮男子,“楼主需要劳烦的是他,可和我没啥关系。这里的事情忙完,我就要赶回南边儿去了。”
矮壮之人抬起头没好气地瞥了一眼,看得出对于这位心思机敏又极会说话的家伙,他心中可没那么多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