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抱着敖天从马车中走出来,白致远三人皆是呆愣当场。
好一会儿,新任的荆州布政史史鸿光反应过来开口问道:
“定海伯,这...这是怎么回事?”
跳下马车的江昊却并未理会这位史大人的询问,自顾自的抱着敖天向落虎县的方向走去。
紧接着,眼眶红肿、一脸憔悴的赵玉溪紧跟在了江昊的身后。
三人赶紧跑到江昊近前,他们这才看清躺在江昊怀里,嘴角溢血、面如死灰的敖天。
他们再抬头看看江昊那阴沉的脸色和赵玉溪那空洞的眼眸。
此刻就是个傻子也知道发生什么。
三人迅速做出反应,纷纷垂手顿足、扼腕叹息:
“哎呀,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好好的...哎呀。”
“这下可如何是好啊,没了巡抚大人...哎~”
“来人呐,快去落虎县调取兵力上山围剿那孽畜!为巡抚大人报仇!”
杨璟和史鸿光只是嘴上说着惋惜的话语。
白致远则迅速反应过来装模作样的要上山围剿。
杨璟和史鸿光闻此也是赶紧附和。
但是此时三人内心却是同时暗自庆幸起来:
“我去,幸亏没跟着这小子去送死。”
木然的江昊听到他们要派人去剿虎,虽然知道这三只老狐狸只是惺惺作态,但还是制止道:
“等等!那虎妖已经死了,还请三位派人上去将他的尸体运下来,我去城里给小天寻一副棺椁。”
听完这话,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如果真让他们带人上山他们可不敢,如今这虎妖死了最好不过。
他们立即吩咐士卒上山去寻那虎妖的尸体,然后便一齐跟在江昊和赵玉溪的身后去往落虎县县城...
由于巡抚团才刚出落虎县,所以江昊等人没多久就回到了城里。
身材魁梧江昊抱着敖天的尸体走在热闹的街道上。
这样瞩目的行为肯定会招来路人的注视和议论:
“诶诶诶,什么情况?”
“哎呦,好像是死人了。”
“少说两句,没看见这些人都是官老爷吗?”
有些好事者甚至还想跟上来看个究竟,但都被史鸿光、杨璟和白致远三人驱散了。
赵玉溪失魂落魄的走在江昊的身后,眼神怔怔的望着已无半点声息的敖天。
她眼眶红肿,整张脸同样是血色全无,仿佛经历了一场永不宁息的噩梦,令人不忍直视。
很快,江昊便找到一个棺材铺,他为敖天挑选了个做工精致的红木棺材。
当然,这只是将尸体运回京城前的临时棺材,堂堂平西王世子,肯定不会用这么简单的棺材了事的。
就这样,江昊将敖天的尸体放进了棺椁中,在盖上棺盖前,赵玉溪看了敖天最后一眼。
这一眼使得她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绪又开始如同决堤的大坝般崩溃起来。
红肿又如核桃的眼睑处,泪珠又开始簌簌掉落。
合上棺椁,江昊转头望向一脸哀默的众人,高声道:
“好了,诸位大人,我打算先送小天的遗体回京城,诸位大人不妨继续前往荆州。”
看着下方白致远三人的那副怂样,江昊转而说道:
“当然,如果你们担心安全问题,朝廷的增援今天应该就会赶到,你们到时候大可以等增援到了再上路。”
“后续肯定还会委任诸位之一来担任巡抚,或者再派遣一位巡抚过来。嗯...你们放心,我将遗体送回便会回来继续保护诸位。”
“定海伯,您就放心把巡抚大人的尸首运回京城吧,我们在这等增援便是,放心,我们后续一定会把这幕后的黑手揪出来为巡抚大人报仇!”
开口的是新任荆州布政史史鸿光,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算巡抚团成员。
他和赵玉溪一样是随行的人员。但由于其荆州新任布政史的身份,到了荆州后肯定是要配合巡抚团调查的,所以他才会说出替敖天报仇的话。
当然,这种官场老狐狸的话有几分真情又有几分假意那可就难说了。
见白致远三人没有意见,江昊便命人去市集买来一辆拉货的马车。
他将棺椁小心的放在车板之上,自己则跨上马背准备回京。
江昊刚想挥动马鞭,突然,他注意到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赵玉溪站在马车后面,看这意思是想和江昊一起回京。
见此,江昊魁梧的身形赶紧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赵玉溪拉到了一边说道:
“赵姑娘,你还是别跟着了。”
赵玉溪抬起空洞茫然的眼眸,想起之前江昊对读书人不屑的言论,她略微有些愠怒道: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是读书人,而你又最是讨厌读书人?”
“是,我是最讨厌读书人。”
江昊口无遮拦的回答让赵玉溪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江昊发现自己本能的说出了心里话,赶紧摆手解释道:
“是,也不是,赵姑娘你误会了,我之前确实对你有偏见,但经过这次事情,我觉得你和其他的读书人不一样,而且你对小天也很好。”
赵玉溪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道:
“什么叫我对他也...”
见话题似乎有点偏,江昊立马打断纠正:
“哎呀,这不重要,你听我说,我之所以不让你跟着,一是你作为一个女儿家,跟在小天的棺椁旁算什么,万一传出去你还嫁不嫁人了?”
“可是,我不在乎!”
赵玉溪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江昊竟一时无语,他看着目光坚毅的赵玉溪,心中暗骂:
“他奶奶的,都是这小子惹的麻烦,好了,这下还得让我来想办法。”
沉默片刻,苦思冥想的江昊眼前一亮,开口道:
“赵姑娘,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形象,但你得替你老师和学院考虑考虑啊。你出门在外代表的可是你们书院的面子。”
说到这里,赵玉溪却是噎住了,她确实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她不能不在乎书院和老师。
见赵玉溪开始动摇,江昊继续劝说道:
“行啦,你就继续去荆州吧,你也不用太过自责,就算你不出现,敖天也会被那白虎追上的,行了,我走了。”
说着,江昊魁梧的身影再次跃上马背,驾驶着马车向着京城方向驶去。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于街头,愣在原地的赵玉溪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最终,她还是没有跟上去,她决定去荆州,去到那里她的心情说不定会好一点,因为那里有着她最要好的闺中蜜友...
......
第二天清晨,大良京城的西城门缓缓打开,守门的士卒看见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江昊。
刚才正是这个自称是定海伯的人让他们开的城门。
按照平日里的时间,开门至少还得有半个时辰。
很快,就有士卒认出江昊的身份,恭敬的将其请入城内。
江昊缓缓驶入城内,清晨的晨雾如同悄然升起的帷幕,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之中。
守门的士卒开门时并未看清马车上的东西,等马车经过他们身前,他们这才清楚的看到车板上的朱红棺材。
众士卒顿时间汗毛直立,仿佛置身于恐怖怪诞的灵异世界。
待马车驶离后,一名士卒咽了咽唾沫颤声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另一名士卒也回过神来道:
“我没记错的话,定海伯是前天上午出的城,听说是护送巡抚团去荆州查案。”
“对对对,那天我正好值守,亲眼看着巡抚团出的城。”
另一名士卒也附和道。
紧接着又有人道:
“那...这是有人死了?”
一听这话,一名明显上了年纪的老兵说道:
“这不仅是死人了,死的还不是什么小人物,不然也不会让定海伯亲自护送回京。”
......
平西王府门口,看着驾着马车拖着棺椁的江昊。
身穿丧服、满眼通红的平西王敖应龙跑上前去就猛地将江昊拉下马来。
随即他便一拳重重打在江昊的脸颊上,打的江昊原地一个踉跄。
吐了口血水,江昊却既没说话也没反抗,只是眼眶通红的盯着车板上那冷冰冰的棺材。
清晨的阳光驱散晨雾,鲜红的棺椁在阳光下是那般的夺目,刺的敖应龙不敢再去直视。
王府门口,围了一圈哭成一团的下人们。
其中抱着小九儿的兰儿也在人群中不断的抽泣着,像极了失去丈夫的孤儿寡母。
好一会儿,被打的半边脸都红肿起来的江昊朝着敖应龙愧疚的作揖道:
“应龙...对不起...”
“滚!”
敖应龙情绪极不稳定的怒吼一声,江昊也只好拱了拱手离开了。
很快,几个下人便上来将棺椁抬进了王府的正殿内。
自从昨天传来少爷的死讯,王府早已准备好了丧葬事宜。
不仅布置好了灵堂等物,王府里的人还都穿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丧服。
其实按照大良礼制,敖天的尸体在进京城时就应该又仪仗队迎接。
只是敖天这死的匆忙,朝廷并未做好准备,估计咱们这位大良的帝王现在还没收到折子呢。
灵堂内,敖应龙身穿白色丧服颤巍巍的走到棺椁面前。
他颤抖着手缓缓推开馆盖,棺材内的景象渐渐映入他的眼帘。
当敖天的脸庞一点点清晰完整时,敖应龙的手却是再也推不动了。
见此,一旁的刘管家急忙过来把馆盖抬了下来。
当众人真正看清躺在棺材里面无血色的敖天后,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湮灭了。
众人又开始痛哭起来,其中有真心的,也有假意的。
这时,正在痛哭流涕的刘管家就准备将敖天抱出来处理后事。
可却被满眼血红的平西王喊住了:
“老刘,我来吧,你们都先下去吧。”
见敖应龙执意要自己动手,刘管家只好招呼下人们纷纷退下了。
其实处理后事的事宜很麻烦,其中包括净身、整理易容、穿寿衣等等。
不过好在,除了穿寿衣,其他的江昊都提前做好了。
待下人们哭哭啼啼的声音远去后,敖应龙那原本悲痛至极的狰狞表情立刻恢复了正常,仿佛管材里的这人不是他儿子似的。
只见他淡然的甩了甩袖袍,背负双手咳嗽两声道:
“咳咳咳,行了,你小子别装了,我感知了一下,附近没有别人了。”
话音刚落,面如死灰的敖天猛地睁开苍白的眼睛。
他猛地爬起身,疯狂的咳嗽起来,如果不是敖应龙知道自己儿子没死,估计还真得以为敖天是诈尸了。
咳嗽一会儿后,敖天便开始大口的喘着粗气,边喘还边笑道:
“嘿...嘿嘿,爹,你演技不错嘛。”
“哎,你个臭小子,你知道你这次有多危险吗,一旦稍有差池你爹我就真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还笑的出来。”
敖天笑着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怕了拍穿在身上的寿衣,满不在乎道:
“哎呀,这不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吗,放心,你儿子我心里有数,哟,这寿衣还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