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鬼此刻面对的陈青烊就好比羊群面对扑进了羊圈的恶虎,顿时一个个如丧考批,鬼叫中连连逃窜。
刚开始陈青烊的动作幅度还不算太大,只是追着鬼祟们逃窜的方向,控制着剑尖游荡于展厅空隙之中。
可慢慢的,他的身形越来越快,剑吟声越来越疾。
招式用到得心应手处,竟是借着腹中一口清气,舞着剑招横挪闪转起来。
在灯光映射下,整个展厅内顿时一阵寒光簌簌,入耳闻得全是如龙吟般的剑鸣。
可奇妙的是,不论这群死鬼是想削尖脑袋钻进墙缝中,亦或是挤扁身子躲进玻璃展柜。
那柄蛇信子似的长剑总会先一步递到它们身前,并且能在分毫不触碰藏品的前提下,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道剑痕。
仅有一米多宽的通道内陈青烊飞身辗转,递出一道道潋滟寒光,可剑势虽密,刺去的剑招却多是秀密连绵的花哨招式。
他好像并不想要了这群鬼祟性命,手腕翻转间点刺崩压,斩挑削抹,极尽绚烂夺目。
准确来说,这似乎只是一场单纯的,剑与身合的炫技表演。
只是观赏者被换成了一群控诉无门的鬼祟而已。
没过多久,群鬼便被陈青烊齐刷刷逼到了墙角。
要说用凡器打鬼他还是头一遭,本来鬼祟身为灵体之属,没经过法力加持的物件决计碰到到它们的身体。
可刚才他明明没有催动法力蔓延于剑身,可刺过去时,剑尖却反馈回一种极为明显的滞涩感。
就好比,拿针扎破了一个厌氧气球?唯一不同之处可能就是爆炸声换成了惨叫。
眼见它们再无反抗之力,陈青烊方才合上剑鞘,清点起鬼头来。
“一二…八九…”,陈青烊眉头一挑。
“怎么少了一只,你们老大了,藏哪里去了?”
先前吊死鬼离他最近,打斗起来挨了一剑后却跑的最快。
“不…不知道!”
“刚才打起来,他就跑没影了!”
一群死鬼挤在墙角可劲往里钻,生怕自己被“叠”到最外层去,回起话来却一个个低若蚊呐。
下一秒,陈青烊又扬起了手中剑鞘。
群鬼见状又是抱着头一通鬼叫。
“别别别,我们去找。”
陈青烊也不催促,拉了只凳子坐到大厅,捧着一桶泡好的酸菜面又吸溜起来。
自从在古代溜达了一圈后他的食量就与日见长,按照现在的物价,若不是找了这份博物馆的工作他还真有些养活不起自个的五脏庙。
不一阵,商议完毕的众鬼便选出了两个代表,跟纸片似的飘飘幽幽穿过玻璃缝隙,朝着恒温柜中那副‘升仙图’探手伸去。
刹那间,尚未恢复头型的吊死鬼便被它两从壁画中生生拽了出来。
只是跟先前颐指群鬼的风光相比,此刻的吊死鬼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舌头被陈青烊绑了个死结不说,整个胸腔自肋侧到小腹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豁口,只是其内却空空如也亮的透白,一眼瞧过去倒显得有些渗人。
“还真是个没心肝的!”
陈青烊瞧的有些忍俊不禁,不过此刻他的关注点更多落向了那面壁画。
原本他以为上面那道以秘术绘成引魂幡只能招阴聚鬼罢了,没想到居然可以容纳鬼祟藏身。
估计是这副壁画比较重要,张胖子临走前并未将恒温柜的钥匙留给陈青烊。
他又不像鬼祟没有实体,自然不能无视防弹玻璃的存在,此刻也只能先行作罢。
吃完了泡面,陈青烊翘着二郎腿跟周扒皮似的,靠在椅子上让一众鬼祟挺直站好。
“都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半年。”
“三个月。”
“五个月…”
听着稀稀拉拉的回答陈青烊点了点头,这个结果跟他原先猜想的差不多,就连闹得最凶的吊死鬼也才来了半年而已。
以前他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来年也没碰上过一回灵异事件,谁知道刚从古代回来,就碰到一窝鬼攒在一起。
需知鬼物存在的条件及其苛刻,人一但咽下最后那口生气就变成了阴祟浊气一类的存在。
如若死后仍旧滞留于世,这阳间的万物对其来说无一不是灾劫。
罡气巽风吹来时如同利刃刮骨,灼日烈阳照下时如烈火焚身,就连最基本的寒来暑往,作用到它们身上时也是如同将一个大活人塞进冰箱或者烤炉般的煎熬。
最严重的是比起古代世界,这里环境污染的太过厉害,转生法力所依仗的‘炁体’这种物质,几乎稀薄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陈青烊刚刚回来时,也曾做过‘傲世仙修睥睨都市’的美梦,可他只用本门秘法循行了一个小周天,好容易打通的窍穴经络就差点重新闭塞回去。
如今连他也是坐吃山空,能不动用体内剩余的那点法力就尽量不用。
可现在,这个小小的博物馆里竟然挤满了一屋子鬼祟。
故而除了张胖子开出的薪酬太过诱人,对这座博物馆的猎奇之心也是陈青烊愿意化身牛马打工人的最大缘由。
“难不成还真跟小说里写的一样,灵气复苏了不成?”
陈青烊百思不得其解,提着剑朝这群死鬼来回打量。
众鬼被他这神经兮兮的动作吓了一跳,哪知他却只是走到吊死鬼跟前,和善问道:
“你是怎么跑来这里的,还记得不?”
吊死鬼战战兢兢抬起头来,生怕惹恼这个杀胚再给它捅上一剑,等了半天见陈青烊并没动手的意思,才谄笑道:
“死了太久具体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被埋到地下后一股执念消散不去,我就躲在地下乱飘,晃来晃去跑到了一个古墓里后就出不去了,后来那墓里的壁画被人连墙揭下带到了这里,那会儿我还没凝聚出身体,也就浑浑噩噩的被带了过来…”
吊死鬼稀里糊涂说了许久,陈青烊却是越听越讶然。
“搞了半天这张胖子是个文物贩子,专程给野路子洗白销赃的??”
陈青烊心头暗暗叫苦,难怪出手这么阔绰!
看样子,这份事少钱多的工作不定哪天就得玩完,闹不好连自己都得牵扯进去。
听罢他又问向其他鬼。
“你们了,也是叫人从古墓里给挖出来的?”
见众鬼齐刷刷点头,陈青烊心中已然知晓了答案。
古人讲究事死如事生。
他在那片世界时曾听过,有些王公贵族为了让陪葬仆从在死后依旧能够伺候自己,修筑坟墓时会请人用秘术在壁画上绘制一种‘缚魂幡’。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左道虽然比不上玄门法器,困住几个枉死的冤魂却也手到擒来。
估计千百年前的墓主人也没想到,自己死后还有被挖出来曝尸的一天。
不过比起这些琐事,眼下却又个更棘手的问题。
这些死鬼要怎么处理?
先不说他们能否始终和睦如一下去,鬼祟这种东西只要存在一天,本身就有极大的变数。
若是哪天这些家伙失了清明变成厉鬼,在闹市区这种地方不一定会搞出多大事端来。
“反正都成鬼了,要不再杀一遍都给嫩死得了,一了百了?”
陈青烊故意将声音压的极低,而后“锃”一声抽出长剑。
“老实交代,你们这段时间有没有害过人!”
群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外兼刚才那句有意让它们听到的暗示,登时一个个抖如糠筛。
“冤枉,冤枉啊!”
“我们也就吓吓人而已,哪来的胆子去害人!”
就在群鬼连声否认的同时,赵煜暗自催起法力涌向双目。
一眼瞧去,这些个鬼祟死相虽凶,可身上泛起的只有淡绿色鬼气,并无半点血光,看起来身上并未沾过人命因果。
这下子陈青烊倒是犯了难,本门戒规里,果报最重的九大戒之一就有不得滥杀生灵这条。
鬼祟在凡人眼里的确算不上生灵,可他既然承袭了陆老道法脉,这条戒规就不得不守。
“罢了罢了,先让它们住这里算了。”
自语一声,陈青烊心念一动,十来号鬼祟便齐刷刷消失在了展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