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烊话音方落,那石台上的漆棺猛的发出一声闷响,活像有个大活人被封死在了棺材之中,正在垂死挣扎猛踹棺盖一般。
墓室内的众人瞳孔剧震,心脏好像也跟着这响动猛的缩紧了一下。
蓦一恍神间,漆棺上的色彩好似更鲜艳了些。
手电光落在棺身上,那些以大红着色,辅以透雕工艺的鸟兽纹好似在某一瞬间复活了过来。
狰狞的面孔扭曲着,望向这些闯入墓室里的不速之客。
只数息过后,棺内的闷声愈发激烈,简直就像有人拿着木锤在敲一面发潮的破鼓。
“不管你们想在这具棺材里得到什么东西,想活命的话”,陈青烊手中的长剑不觉间已然缭绕上了一层朦胧的青光。
他握紧剑柄,目光一次扫向众人。
“现在是时候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张老板,干我们这一行的拿命换钱从来都是常事,可兄弟几个本事就到这里了,再留在地下也无济于事,记得到时候让人让人结清尾款!”
张胖子团队里的那位炮工说完,便和几个土工头也不回的走出墓室。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最该置身之外的苏赟和仅剩的那位保镖却仍旧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默默将集束手电筒的功率调至最大。
一旁的许茜妮似乎知道寻常热武器对地下这些诡异存在起不到多大作用,她收起了手里的家伙,解开拉开冲锋衣在腰间一抽。
瞬间,一柄寒光潋滟的软剑便出现在手中。
她甩动剑柄挽了个剑花,双眉一挑瞥向同样使剑的道士。
陈青烊对她这炫技的举动并无半点回应,只提着长剑细细感受着主墓室内温度的变化。
仿佛潮汐般,那股子让人体表生寒的阴冷并未持续多久,便随着漆棺内的动静飞速消退了去。
陈青烊清楚这是棺材里那位主正在破棺前疯狂吸纳地阴之气。
可堪舆师布置下的镇封符箓已经被张胖子这个虎逼炸的一干二净,此刻他也毫无办法,只得眼睁睁看着失了地阴滋养后,券顶与砖墙上的棺材菌飞速腐败后片片脱落。
一直剧烈响动的漆棺突然平静下来。
众人头顶好像飘起了一层青黑色的大雪,枯叶似的棺材菌飘飘扬扬飞向半空。
某一瞬间,在几道集束手电筒射出的光柱下,这般场景竟然给人一种诡谲的,带着阴森的独特美感。
沉寂许久的陈青烊却在这一瞬如脱兔般动了起来。
就在他纵身跃起瞬间,那面约莫半尺厚的棺盖砰然炸飞至半空,一道黑影掩在其后飞速掠出石台。
几人的手电筒甚至来不及跟上陈青烊挥剑的速度。
只听得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他便提着嗡嗡铮鸣的长剑退回了几人身旁。
张胖子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大口径的霰弹枪,神色慌乱道:
“是那些脏东西吗?”
陈青烊摇了摇头。
“不是鬼就好…”
张胖子神色刚刚有些放松,陈青烊又补上了极为大喘气的一句。
“这东西可比鬼要厉害上太多!”
“啊”,几人那刚跌回腔子里的心脏又瞬间跳了出来。
……
倏地,乱石堆里亮起道幽绿色的眼珠。
苏斌和保镖,张万胜和姜辉,四人手中的电筒齐齐落向那片位置。
许茜妮心头不禁一个激灵,刚刚升起的那点豪迈顿时飘到了九霄云外。
尸妖挺着一双鬼火似的眸子,与众人隔着一座石台静立不动。
这距离太近,以至于近到陈青烊都能清晰看到尸妖身上穿着的,早就锈蚀成一坨坨的锁子连身甲胄。
看得清尸妖那只剩半片的,腐烂发白的脸颊,以及那一根根歪七竖八,散发着尸臭的黄色獠齿。
它像是感受到了这墓室中有活人的错在,僵直的关结发出一阵簌簌声,旋即甲胄里千百年积攒的污尘便稀稀拉拉的抖落下来。
“什么鬼东西!”
许是从乍然间的慌乱中回过神来,许茜妮目光一凛,手中软剑便瞬间绷的笔直,一步跨出就朝那尸妖脖颈刺了过去。
众人只听见一声细剑划破空气的嗡鸣,那剑锋便拐出一个弧形,绕着尸妖的脖子擦出一大片火花。
她这一手在剑式中被换做‘绕指柔’,精髓就在于出其不意下割断对手血管与关节处连接的韧带。
许茜妮大概也是瞧见尸妖全身覆盖甲胄,唯独脖颈处漏出一截枯树枝般的皮肉,才使出绕指肉攻向了这薄弱之处。
可惜的是她明显不知道这尸妖在地脉中经阴气滋养了千百载岁月,尸身瞧着腐败却坚逾钢铁。
估计一般火器都给它造不成多大伤害,况且是一柄轻飘飘靠着巧劲取势的软剑。
才弗一动手她便面露惊恐,忙一脚踏向地面借力跃起,想要借势抽回长剑来。
那看似举止僵硬的尸妖却一把拽住软剑的剑尖,任由许茜妮手中的力道将剑身拧成了个麻花状,尸妖只是挺立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下。
尸妖伸出的一双手指早已萎缩干枯,偏偏指尖处又延展出根根尖利如刺的指甲。
两者僵持仅片刻尸妖便失了耐心,它鼻孔中喷出一口泛白的寒气,旋即便扯大了嘴朝许茜妮脸部啃去。
“这蠢女人…”
眼见许茜妮被那一口寒气给遮蔽了视线,就要落个被一口啃掉脑仁的下场,陈青烊只得冒险上前,一剑拨开尸妖臭嘴同时将其踹趴出老远。
就在这片刻之间耳畔已然泛起呼呼冷风,却是尸妖已然甩着被许茜妮舍弃的软件向他脑袋抡了过来。
陈青烊刚将身子艰难侧出稍许,脸上便是一凉,而后点点灼热便顺着皮肤低落下来。
纵使他反应已然快到了极致,那软剑的末端还是扫着他的脸颊一擦而过。
陈青烊在这险之又险的攻势中翻身滚落,刚一起身,就见那尸妖双臂抻的僵直,径直越过自己向前一头撞了过去。
恰好他刚才所处的位置背靠停放漆棺的石台,尸妖那钢钎子一般的十指便跟捅豆腐似的,瞬间齐根嵌进了石台之中。
一旁观看的几人被这一幕骇的大气也不敢出,似乎从未想到过世间还有这种光靠肉体便能摧枯拉朽般的存在。
等脑神经稍事反应过来,被死亡唤醒的理智终于战胜了财帛贪欲的冲动。
转瞬间,一个个便慌不择路,双腿蹬的如同风车一般跑出了墓道。
下一刻。
尸妖双臂关节处先是一阵爆豆似的脆响,接着卡住它双臂的那片尸台便“咔嚓嚓”崩裂出片片细缝来。
陈青烊此刻哪还顾得了太多,趁着尸妖还未脱困的间隙连滚带爬向墓室外跑去。
开玩笑,这尸妖再厉害也终归是个没脑子的,关节僵硬到只会抻着爪子撞来撞去。
虽说他一手剑术使的得心应手,前不久又通过除掉画皮鬼得到了‘伏魔’的神通,如今又兼利器在手,全力动手下未免不能跟尸妖斗上几个回合。
可傻逼才会托大,选择在主墓室这么逼仄的空间内跟一头疯牛般的存在角力。
力敌不可取,他果断跑路的同时还不忘记一边掐诀念咒,一边给主墓室那唯一的出口贴上几道符咒。
刚提着气跑出甬道,仰面便撞上了躲在耳室门口探头探脑观望的苏赟一行。
“陈先生…”
他一句话还没来及说完就被陈青烊抢过手电筒打断了去。
“你们这些人里哪个是林舒韫的线人?”
“啊?”
苏赟被这句问的满头问号。
“都到这关口了还管什么,先保住大伙的小命要紧!”
陈青烊也顾不得张胖子还在眼前,急赤白脸道:
“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联系到外面,赶紧给警队打电话让她找几筒汽油来,要不然让那鬼东西跑出墓穴不知道多少人要跟着遭殃!”
甬道里,众人沉默片刻后一道身影挺直胸脯越众而出。
张胖子两眼瞪的目眦欲裂,“你这个养不熟的狼崽子,老子治好了你妹妹的腿,还给你了那么多钱…”
他左臂拎起喷子欲要动手,被陈青烊冷戳戳的目光一扫,终究还是哑巴了去。
“实不相瞒陈先生,咋两追踪猴子那会儿我就给队里发信息了,算着时间林舒韫他们也该快到了!”
姜辉刚朝陈青烊一番耳语,便瞧见苏赟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寻摸出个手机递给保镖。
“你先去外面联系下我们的人,问问他们到哪里了!”
两人这番操作让张万胜一张肥脸惊的目瞪口呆。
合着忙活了半晚上,就他一个人在踏踏实实搞发财大业?
剩下的不是二五仔就是卧底?
苏赟倒是神色自若,指了指许茜妮朝陈青烊道:
“自我介绍一下,民俗调查局侦缉二处苏文炳,这位也是我的同事,实在是因为那棺材里有件东西干系太大才一直没跟陈先生说明身份…”
陈青烊神色莞尔,虽说对两人的身份早有猜测,可这般戏剧性的一幕还是让他有些心疼自己那位倒霉的老板。
民俗调查局侦缉二处。
光听这名字,张胖子起码一个无期是没得跑了!
“身份的事先扔一边…”,陈青烊指了指烟尘激荡的主墓室,“里面还有个爱吃人脑子的呢!”
苏赟脸色顿时又跨了下来,愁眉苦脸道:
“说实话我们也处理过一些灵异事件,可像这么棘手的还是头一遭,陈先生您…”
“办法自然是有的。”
陈青烊看了眼周围那些四通八达,以及或大或小的陪葬室,旋即便从衣兜里扯出数张符箓来,又道:
“就是这法子比较凶险,得劳烦各位陪我去赌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