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水潺潺,空谷幽幽。
“咔嚓。”
一阵急促的脚步伴着气喘吁吁闯入涧溪。
“妈的什么鬼地方,树杈子这么多。”
姜辉刚喊了一声,便听见前方林莽之中响起“锵”的一声利刃出鞘。
他寻着身影摸去。
雾蒙蒙的林雾间,隐约看到一阵符纸燃尽的光火,那火苗攒起湮灭间映出一道凌冽的剑光,旋即一道人影手按剑柄遥遥望来。
在这茫茫叠嶂的幽夜间,使剑的也只会是那一位。
瘦竹竿认出了陈青烊的眸色,可他反倒杵在原地踌躇着。
只因那长剑,那眸光传出的温度太过森然,月光影影幢幢间,他一时竟分辨不清后颈上的冷意是来自剑光亦或那双冷冽的瞳孔。
倒是陈青烊看清夜色中的来人,将已经拉出半截的铁剑又按回了剑鞘。
“你跟来做什么?”
姜辉紧绷着的身体这才松懈下来,深吸口气道:
“再有三个小时天就亮了,老板跟苏先生非要开棺,我拦不住。”
“开棺?”
陈青烊皱眉喃喃一声,追问道:
“找到墓志了没,那个坑里埋的到底是什么人?”
姜辉摇了摇头,犹豫良久却不知怎么开口,最后只得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那姓渠的死鬼应该是个太守之类的大官,不知道怎么,自从下了这个坑我感觉就一直不好…”
废话,又是闹鬼又是闹猴子的,感觉能好就怪了,
陈青烊摆手将正在连篇倒苦水的姜辉打断,指着涧谷深处,说道:
“开棺的事回去了再说,眼下还有伙更棘手的得先解决一下。”
“啊?”
……
月色中,两人的脚步掩在哗啦啦作响的涧溪声声中。
穿行了一阵,陈青烊突然在一片呈斜切角度的崖壁前停下身来,跟在后面的姜辉一步没刹住,眼前着就要直挺挺朝崖壁撞去。
关键时刻,一只钢钳似的手搭在肩头将其生生按停在了原地。
“自己小心,接下来我便顾不及你了。”
姜辉松了口气,赶紧点了点头。
“墓里东西那么多不去处理,我们跟一群野猴子教什么劲?”
他方才走的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此刻见陈青烊停下脚步,终于是将憋了半天的疑问给说了出来。
可陈青烊却理也不理,只神色凝重,两眼死死盯住崖壁的后方。
姜辉头上豆大的汗珠马上滚落下来。
他们此刻距离猴群也就十多米的距离,兽类的感官何其灵敏,刚才自己的动静怕是早已被对方给察觉到了去。
果不其然。
刚试探着将头探出崖壁,就见三只额头垂落肉瘤的‘人面猴’一前两后,正以此前那种怪异的姿态朝两人扑来。
“草…”
姜辉恼骂一声。
他是见识过人面猴那仿佛蛮牛般的力道和不知痛觉的凶厉的,此前不过才一只就将大伙逼的团团乱转。
此刻一连三只,今天晚上闹不好怕是得将小命交代在这里。
反观陈青烊却只是微微皱眉,旋即神情便复归坦然。
他方才瞧了许久,心中已有了大概的猜测。
那瓶所谓的药水大概是古代方士遗留的东西,跟傀儡术一样起到屏蔽痛觉和透支肌体潜力的作用。
只是不知道怎么落在了这群猴子的手里,阴差阳错之下造就了‘人面猴’这种怪异的产物。
可野畜再凶狠,也比不过妖鬼,自己先前又有甚么可紧张的。
转瞬间最前方的那只人面后已经攀上了两人头顶的崖壁,高高跃起后借着下坠的力道向着两人咧嘴扑来。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姜辉眼中。
人面猴那发黄尖齿中拉丝牵连的涎水自口角滴落,旋即一张扭曲的猴脸便在瞳孔中不断放大。
就在他呆愣在原地之时,一只黝黑的剑鞘自身后突然探出,仿佛一下就将这凝固的时间给打破了去。
也不见陈青烊有多大的动作,先是一道呼呼破空声,继而一声凄厉的惨叫。
陈青烊手中未出鞘的长剑便狠狠嵌进了人面猴那张扭曲的毛脸上。
这一下打的它脸上的肉瘤血汁飞溅,似乎在痛觉刺激下连眼中的凶厉也一下给打褪了去,呜呜咽咽的缩在崖壁一下不敢再上前来。
“果然是这瘤子的缘故…”
陈青烊定睛一瞧,这只人面猴右爪上泛着血污,半截指头齐根,正是先前在墓室里装神弄鬼的那只人面猴首领,难怪瞅他的眼神期期艾艾的多有闪避。
他哂笑一声,转头对向紧随其后扑来的另外两只人面猴。
将姜辉推开后提气错身跃起,避开这一左一右包夹而来的撕咬。
依旧是那柄未出鞘的长剑。
“啪啪”
两声甩鞭子一般的爆响过后,人面猴额下垂落的肉瘤瞬间变成了个瘪西红柿的模样。
不消片刻,蹲在崖下呜咽的猴子便又多出两只来。
姜辉一瞬瞧得目瞪口呆。
先前将他们一干人耍的团团转的人面猴在陈青烊手中居然显得这般不堪一击?
不过很快他便警惕起来,解决了这几只探路的,那边还有一群小的。
眼见自家首领和其他两只人面猴瞬间熄火,剩余的猴群马上尖叫着聚拢过来。
二十米。
十米。
两人众猴间的距离被不断拉近。
陈青烊正欲拔剑,就见这群猴子将两人团团围了起来后却不攻击也不见有其他动作,甚至面上竟是出现了一种极为拟人化的焦急来。
正纳闷间,头顶突然有碎石唰唰掉落。
陈青烊仰头一看,就见几只猴子首尾相连,组成一道‘猴绳’自崖壁顶端垂落下来。
最末端的那只猴子甚至已然拽住了崖下一只人面猴的尾巴。
这算什么,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姜辉终是哈哈笑出声来。
“这群猴子简直聪明的吓人,居然还知道先吸引你我的注意力,再绕道去救同伴!”
陈青烊默不作声,正要递剑上前将猴群的阵型打乱,那只已经爬上‘猴绳’的人面猴首领突然尖叫一声,隔空甩出一物后飞速跳在地上,竟然连连顿首而拜。
似乎它也知道,若是眼前这位大爷不点头,自个今夜无论如何也没法囫囵个从对方剑下离开。
随着自家首领这番动静,周遭围住两人的猴群也顿时做鸟兽二散。
陈青烊以剑捞回人面猴甩出的物什,盯睛一瞧,却是墓中先前发现的那只小铜瓶。
他使剑的力道何其敏锐,只是一捞一掂间,便明显察觉这铜瓶的分量轻了少许。
果然,这群猴子躲在墓道里就是为了这瓶子里的东西。
姜辉看清这能够摄人心魄的东西还是有些后怕,惊疑道:“这里头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陈青烊顿了顿,却是望向跪在地上的人面猴。
“不过它们应该知道这玩意是什么!”
“就是一群聪明点猴子而已…”姜辉刚要反驳,可嘴巴马上就睁大到能塞进一个鹅蛋。
却见那只人面猴听罢两人对话竟是人立而起,面上却没了半分此先的凶煞,只是眼带焦急,抓耳捞腮的来回踱步,一会指向小铜瓶,一会儿毛茸茸的臂膀又指向不远处的幽涧。
陈青烊在那似真似幻的梦境里见惯了怪事,对此倒是不多讶异。
可眼前这只猴头未免太过聪慧了些,这般灵性,若是再进一步非得成精怪之类不可。
“你是说,那涧谷里面有跟这铜瓶有关的东西?”
人面猴却是撅着屁股跃上崖壁,一边攀爬,一边一步三回头朝着陈青烊呲牙咧嘴。
“它好像是在给我们带路?”姜辉不确定问道。
陈青烊也不做答,只将长剑倒扣于手腕。
“走,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