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寒光起,赤浪分两离。
没有过多的言语,江浪身形一掠,县令便人首分离,直直倒下。
断头尸身如泉喷涌的恶血,似是要悲愤地与黑夜叫不公,却未曾想它比夜还黑上数倍。
根本没资格。
江浪面无表情,抹了抹溅射到脸颊的血,可抹不干净,越抹越红,只好作罢。
他蹲下身,开始搜摸县令尸体。
搜尸,是江浪行走江湖养成的一个习惯,这些恶人畜生身上往往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带着。
江浪搜了半天,只从县令尸体上搜出四件东西。
女人肚兜、一袋银子、一瓶刻有“雄风灵药”的丹丸,以及一张纸。
肚兜与灵药江浪丢在一旁,对此不感兴趣。
染血的红银子袋他倒是收入囊中。
至于那张纸,江浪用指尖捻起。
只见它皱痕满角,似是被翻阅多次。
应该是封信纸,上面还写着几个字。
江浪眯起眼,努力在血迹和皱痕之间想看清那是什么字。
还是一束月光撒来温柔,使得字迹明显。
“愿入血海。”
江浪默默念完,将信纸撕碎丢掉。
是这胖县令少年心起,想要给某个美人写下山海誓言证明爱意,结果却一直捂在怀里不敢寄出去?
江浪想了想,觉得不对,县里还有胖县令不敢染指的女人吗。
答案如何,或许永远无法得知,因为胖县令死的不能再死了。
接着,江浪提起某件“东西”,离开了案发现场。
他还有一些事得做。
......
天亮了。
晨风与以往不同的是携着一丝腥苦袭来。
那间土坡小屋的门,再次被敲响。
王翠莲沉重的眼皮一颤,瞬间惊了起来。
“爹......娘......”
她摇了摇昏昏欲睡,脸色很差的王老汉和王大娘。
他们也即刻醒来,神色紧张,显然敲门声是传到耳里了。
“阿莲,是那位仙师吗......”
王老汉手握扁担,紧盯木门。
他知道,自昨天江浪出现后,如果现在开门见的不是前者,那很可能就是另一位......
穷凶极恶,恶贯满盈的仙师了。
王翠莲想要开门,手却抖个不停,这关乎于他们一家的命运。
“是我。”
令人舒心的话语传来。
一家子人瞬间松了神,迎人进门。
江浪现在的模样,有点让人发怪。
赤脚踏门来,浑身剩里衣。
右手抓着一个红衣布团,左手还提着一双红靴。
扑面而来的血味让这家人有点紧张,王老汉上前问道。
“仙师,你怎么是这样子?”
江浪扣扣靴子上干涸的血迹,又指指门外的路:“保险点吧,万一有点马脚,你们会遭殃的。”
王老汉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王大娘又接连问:“那......县令......”
“不急。”江浪来到自己放行囊包袱的地方,将血衣和血靴一股脑塞进去,又取出新衣物。
“等会进县里逛逛,你们就知道了。”
听到此话,王翠莲神色多变,担忧、喜悦、哀伤、愤怒,一一上脸。
江浪余光撇见,伸出手想唤出什么,想了想还是算罢,时候未到。
换了一件干净外衣,江浪领着一家子出了门,朝县里走。
若是往常,路上遇见的行人会讨论今天在哪个地摆摊被克扣的少。
哪家娘子被县令的人给玷污了。
又有谁给县令唱红脸唱进水沟躺着。
但今天,路上遇到的人喜色纷纷,快步向城内疾行而去。
王家有期待,他们身旁这个天降的少年如同救星一般,很果断的给了他们一丝希望,但希望的最终,还是要他们亲眼所见,才能实现。
终于,一行人来到春香楼那条街。
人潮涌动,呼声四起。
众人纷纷指向春香楼那黑木烫金字牌匾上由铁钉钉死的一颗......人头。
自然是胖县令的。
他那半睁不睁的灰白眼瞳中映射出下面的人群。
或许他活着的时候也没敢想过自己的死后能有这么多人来拥簇。
江浪等人挤不进去了,不能更近的观看。
不过远处有个碧蓝锦衣的小胡子身影好似在瑟瑟发抖抬头死盯那人头,想必他的阴影和恐惧无限大。
这场面说实在,有点不宜。
却无一人避视。
有条件的,甚至还拿起烂菜叶和臭鸡蛋往那人头上甩。
春香楼老板小胡子也被逼的关上门不敢出来。
很是狼狈。
待到官家出马,一众聚集人群才接连散开。
江浪等人也又回到了那土坡小屋。
“英雄!好人!”
王老汉一进门便转身向江浪跪下,王大娘和阿莲也顺着下跪。
江浪连忙将三人扶起。
他杀的是坏人恶人,就是手段这一块儿,他也不好认,算不算好人英雄。
所以自然是受不起的。
“江仙师只是萍水相逢便愿出手除害,咱们简直无以回报!江仙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老汉我拆了这屋也给你做到!”
王老汉热泪流下,说得真诚。
大女小女的仇皆报,怎能忍泪不流。
江浪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王大娘一拍腿,擦了擦泪,急说:“对!江仙师要赶紧跑路了!”
说罢,她拉着女儿丈夫赶忙替江浪收拾行李。
江浪有些愣。
这几人怎么比我还着急?
很快,阿莲拖着包袱递到江浪面前。
“江仙师......赶紧跑吧,官府和县太子要是查过来就......唉,可惜小女子也没什么能报答您的......”
江浪瞧她小脸红红,不知是感动还是高兴又或者紧张,只好忍住笑意,起唇轻言。
“谁说我要跑?”
王家三人头上冒出个问号。
王老汉有些急,说:“江仙师,万一真有什么马脚他们查过来怎么办!你要被抓的!”
江浪微微摇头。
“官家没那么快查明,我昨晚应该没留下什么踪迹。而且......”
几人眼珠围着江浪看个不停,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而且,恶的根源还没有除掉。”
王老汉夫妻有点没理解,很是疑惑。
但王翠莲到底是年轻人,脑袋转的快些。
她一双细手捂唇,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难道,江仙师还要......”
“对。”江浪郑重点头。
“赵风明也得死。”
胖县令因为胖,一些人才这么喊他,实际上他姓赵,那个修士儿子风明自然叫赵风明。
王老汉一家人,有些说不出话来。
如果可窥心神,便能看见他们心海波澜搅得是翻天覆地。
胖县令是凡人,狠下心来可以杀。
但这个年轻人同为修士,为何敢对柳州三宗之一玄真门弟子的赵风明出手?
王翠莲揉着失色的脸颊,不停问:“为什么......为什么......”
以她的逻辑,想不通江浪的行动理由。
江浪也想给他们一个理由,可想了半天也没有理由,只好拍拍胸脯,笑答。
“无他,斩妖除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