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抵在胸前时,冯朗还没搞清楚状况。
“……姐姐……”青衿动容,她根本想不到这萍水相逢的女子会为了她敢对冯朗拔刀相向。
“你不知道我是谁?”睨着夏牧,冯朗脸上看不出有多少惧怕,就和邓玉初始时一模一样。他们早已习惯了对弱者的予取予求,在他们眼里蝼蚁怎么会反抗?
夏牧的神情有些不一样了,她不再如以往那般清冷,反而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燕国广平公,当朝皇帝冯弘的儿子,太子冯崇之弟。”
冯朗嗤笑了声:“做甚么、帮她出头啊?姊妹情深?”
夏牧笑意愈盛,眸子里却越来越冷:“我行吗?”
冯朗瞥了眼门口,不动声色的问:“你是安定王的人?”
元望正把两具尸体往屋内拖,闻言不耐烦的回了句:“她和王爷没关系!”说完他头也不抬的出了屋子,把门碰的一下掼上了。
或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冯朗的脸色沉了下来,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到这儿撒野?”
他张嘴欲呼,夏牧将刀往前一送,被逼后退的冯朗立刻把嘴闭上了,刀刃泛着寒光,他脸上终于变了颜色,强笑道:“你想救她?尽管带走就是,本公保证不再纠缠于她,如何?”
夏牧单手持刀步步进逼,目光玩味的看着他:“我可是杀了你的人,你肯放我们走?”
“两条狗而已,杀了也就杀了,连你都打不过,要来何用?”冯朗摊开双手缓步后退:“其实你也知道没法对我怎么样的,对吧?这船上都是我冯府的人,你若是对我不利,你们一个都别想下船……”
他正说着话,突然用脚勾住地上的凳子甩过来!
啊的一声惊叫———
夏牧侧身避开,就见冯朗已抢步勒住一旁的青衿、将她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掐住她拿着瓷片的手腕,锋利处直抵她幼嫩的颈子。
“呵呵呵……”冯朗低沉的笑着,手上用力,瓷片须臾间便已划破青衿颈侧的皮肤,因为脖子被冯朗在身后死死箍住,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费力的昂起头,目光复杂的望着夏牧。
“放下刀!你们俩尚且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你就看着她殒命于此吧!”
默然片刻,夏牧缓缓垂下手,口中依然说道:“青衿,你还记得我教你的那最后一句唱词吗?被他这样的人操弄于股掌,你甘心吗?”
“本公这样的人?”被她言语激怒的冯朗破口大骂:“本公这样的人随随便便能杀你一百次!一千次!一个女人敢以下犯上?谁给你的胆子?!啊?!你们一个个只配做本公的玩物、在本公身下摇尾乞怜!”
他愈说愈是忿怒,却看不见身前被他挟持的柔弱女子,面上神色已从楚楚可怜化作一片决然。
“你一定是那姓拓跋的带上船的,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冯朗一张脸涨得通红,紧贴着青衿的耳侧,嘴里一直喝骂不休:“敢行刺本公?跪下!跪下来求我!否则本公定要夷你九……!”
青衿突然把头一歪,同时用尽浑身力气、将被冯朗抓住的右手顺势往后戳去!
瓷片在她颈侧滑出一道血口,一下扎进冯朗左侧肩头!
“贱人!”
躲避不及的冯朗吃痛之下退了半步,勒住青衿脖子的手臂松了一松,他左手依然抓着青衿的右手,后者毕竟力弱根本挣脱不开,此时的冯朗凶光大露,照着青衿的脸狠狠刺下!
然而夏牧的速度比他更快,飞身上前一刀就刺入他胸前空档!
这一刀含愤出手,透体而过后去势不衰、带起冯朗的身体直接将其贯穿在身后的屏风上!
青衿在那一瞬间被惯性带倒,她一手撑地,另一手捂着脖子,神情有些呆滞的望着被钉在屏风上兀自挣扎的冯朗,青葱般的手指无意识的抓着地面,不停的发抖。
“……为……什么……”冯朗噗地喷出一口血,他不敢相信的低头看着被长刀贯穿的胸膛,又艰难的抬头看着夏牧:
“……你、你不可能是青楼的人……你到底是谁……”
夏牧缓缓靠近他的脸,目光如一团裹着寒冰的火焰:“你射她四箭,我便还你四刀,公平公正。”
冯朗瞪大双眼,他已然反应过来,面皮抽动着、脸上神情又惊又怒:
“……库力是你杀的……你才是冯……昱逃走时在他身边的女、女人……”
话音刚落,夏牧拔出飞花,挥刀连斩!
刀光纵横交错,承受不住的屏风喀喇一声裂开,冯朗随之仰面倒下。
室内一片寂静。
夏牧缓步上前,冷冷的垂目,注视着已气若游丝的冯朗。
“……我是皇……子……我哥不会……放……过……”四肢抽搐的冯朗大口大口往外吐血,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黄泉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夏牧目光坚定,逐字逐句的说道:“我会一个一个的,把他们都送下去。”
冯朗蹬了蹬腿,就此气绝。到死他都睁着眼,他不能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死在这么一处地方。
收刀归鞘,夏牧走至青衿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伤怎么样?”
青衿下意识的摇摇头,她看了看冯朗的尸首,忍不住问道:“姐姐,我们……”
广平公冯朗,燕国皇帝冯弘的亲子,那么煊赫跋扈的人物,就这么死了?
她想问我们怎么办,但她一时竟问不出口。
夏牧没有回答,先查看了下脖子上的伤口,刚才那一下好在只是割破了皮。她把青衿拉到桌旁坐下,用茶水把伤口擦拭干净,再用丝帕围着脖子缠了一圈,整个过程她都没说一句话,青衿忍着疼任由她施为,只是小心翼翼的偶尔看她一眼。
等处理完了,她才对青衿认真的说道:“你没错,不用觉得内疚。”
青衿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拿手背一抹,终于问出来一句:“我们怎么办?”
夏牧看着她的眼睛:“我没法送你下船,或者你可以自己想办法离开,马上走。”
“送我下船?”青衿立即问道:“姐姐你不走么?”
摇了摇头,夏牧展颜一笑:“我还不能走,否则会给别人留下麻烦。”
青衿只犹豫了数息,决然道:“姐姐不走我也不走,此事因我而起,怎能让姐姐你独自一人面对,无论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青衿也绝不退缩。”
短短时间内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的眉宇间多了一种风情,把哀伤深深藏入经历了背叛与生死的眸底,她仿若被暴风雨洗礼过的娇艳之花,以更令人瞩目的姿态去绽放,迎风独立。
夏牧点了点头,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将她犹湿的泪痕抹去,然后冲门口唤了声:“元望?”
元望推门往里边看了眼,继而面无表情的进了门。
“船找好了吗?”
元望点了点头,他在门外已经听了夏牧对青衿说的话,也不再啰嗦,下巴冲着冯朗的尸体一抬:“你准备怎么做?”
夏牧站起身,目光清冽的看着他:“去知会你家主人,要想死无对证,只有一把火烧了这眠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