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脸色惶惑,极力压抑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叔父要杀我?太子哥哥呢?”
库力舔舔嘴唇看都不看他,只恶狼似的盯着夏牧道:“去阴曹地府问你哥吧!”
说完他踏步上前,一刀自上而下斜斩!夏牧矮身从他腋下穿过,顺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刀,然后一刀反刺!刀尖插入库力的后腰,他嚎了声,负痛之下反手抓住夏牧的头发,此时二人方位已换变成了背靠背,夏牧冷着脸扭动刀柄,同时发力后顶!
“呃啊啊啊———”库力面容扭曲,一脚蹬住墙,左手松了夏牧的头发竟赤手抓住刀刃,和夏牧较力的同时右手刀反撩!
夏牧手疾眼快,迅速用左腋夹住他右手小臂让对方无从发力,然后松了刀柄右肘猛力击打库力的后脑!
戴着头盔的库力连续受了俩次肘击,他闷着头不管不顾、握着后腰的刀刃就往外拔,夏牧迅速攥住刀柄、先借着他的力往外一抽,然后又猛地往里刺!
刀刃噗的刺进去一大截!
库力惨嚎一声,脚下用力蹬踏墙壁,用脊背把夏牧猛地拱开,疯狼似的转身猛砍!夏牧却似鱼一样滑向地面,拖住他的双脚把他碰一下摔在地上,然后合身压上,抓住插在库力腰间的刀斜着一拉!
库力浑身的劲使不出来,腰上又是一痛,他左手撑地、吼叫着翻身漫无章法的向后挥刀,此时夏牧也拔出刀借势横斩,两人的刀一左一右交错而过———
角落里的少年只见着库力捂着脖子、高大的身形晃了两晃,然后仰天倒下,一股血箭直喷上屋梁!
夏牧姣好的面容被血染红了半边脸颊,她看了眼地上抽搐的库力,也不去管他,缓步走至长桌前,带血的刀尖直指先前被库力推倒的最后一名士兵,那人半坐在地上连连后退,直到啪一下背顶住了桌子腿,才摆着手颤声道:“别、别杀我……”
“我问,你答。”夏牧的声音很冷静,看得一旁的少年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
士兵立刻点头,面上看不出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你去把门关上,看看外面有没有人过来。”她先是冲少年摆头,后者很快跑到门边探头往外望了几下,然后缩回身把门一关,回头对夏牧道:“没人。”
把刀尖搁在那士兵肩上,夏牧盯着他的眼睛问:“你们是什么人?受了谁的命令来这里?”
刀锋近在咫尺,那人脱口而出道:“司徒大人,受司徒大人之命,我等都是司徒大人府里的家兵。”
一听司徒大人,走到近前的少年按捺不住的急声问道:“为什么?司徒、叔父他为什么命你们杀进东宫?!”
夏牧看了少年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下次我问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
少年迎着她的眼神,目光有些闪躲:“……知道了。”
见那士兵有些犹豫,夏牧拿刀尖拍拍他的脸,后者立马答道:“司徒大人已继位登基,他,他说太子意图谋反,东宫所有人等……杀无赦。”
少年一双凤目不敢置信的睁得老大,夏牧心里叹了口气,轻声道:“你问吧。”
“我父王呢?我哥呢?”少年迫不及待的开口。
兵士咽了口唾沫,小声回道:“天王已死,太子……太子也自缢身亡。”
少年如遭雷殛,张了张口,好半晌才哑然道:“父王……死了?我哥也死了……?”他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又立刻手背一抹,冲上前一把揪住那士兵的衣领子,大声喝道:“我不信!你休想骗我!我、我杀了你!”
士兵见他面红耳赤的模样,赶忙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司徒大人已命人在城内贴满了太子谋反的布告,午时未到就带兵围了东宫,太子殿下率卫队出战结果一触即溃,然后司徒大人说,他说太子只要自绝,就可以放过东宫人等……”
少年松开手跌坐于地,他仿佛被一下抽走了精气神,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宫廷内乱?我到底穿到什么年代了?
到了此时,夏牧心里也大半接受了自己穿越的既定事实,只有这个理由才解释得通。她看一眼那士兵的神色,见他似有隐瞒,便冷声道:“继续,还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如果你说的东西有用,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那士兵看看少年,又看了看夏牧,像是内心做了什么决定,他咬牙道:“只要不杀我,我有办法带你们出宫。”
夏牧有些意外,见他神色不似做伪,她面色不为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叫李冲,家住西街清水巷,就在花鼓桥下边不远。”他垂着头一五一十答道。
夏牧想找少年确认下有没有这个地名,可她瞧一眼少年失魂落魄的模样,也就断了这个念头,又问道:“你既然是司徒大人的家兵,为什么敢私放我们?说出你的理由。”
未等李冲答话,她很认真的补了一句:“李冲,这个问题很重要,你好好回答,如果我觉得你在撒谎,你走不出这个房间,明白了吗?”
李冲点头,这会儿他也索性放开了,坦然道:“不瞒二位贵人,我与东宫织娘晚晴相好,司徒大人要将东宫之人赶尽杀绝,我跟着来宫里没动过任何人,我就只有一个念头,把晚晴偷偷送出去,所以我不能死。”
夏牧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她眼下在什么地方?出宫了吗?”
“还没等到机会,”李冲摇头道:“我把她藏在一处地窖里,原本是打算完事后就悄悄回来把她带出去。”
“那你打算怎么把人送出去?”夏牧紧接着又问道。
“虽然东宫已经被围起来了,但我发现有收受钱财私自放人的,这是赚银子的大好机会,西门守兵统领和我有旧,我给他些银钱,他不会阻拦的。”
夏牧突然手一指少年,厉色喝道:“你骗我!你们就是冲他来的,外面那些士兵不认得他吗?”
李冲不假思索的赶忙回答:“不认得,如果不是二殿下口称太子殿下为兄,我也不认得,我们之中只有库力认得……”
他顿了顿,目光瞟向早已死透的库力尸体:“而他已经死了。二殿下只需要换上一身黄门装束,绝不会有人认出来。”
夏牧当然知道黄门指的就是太监。
李冲的话里没有漏洞,此计可行,至少比自己独身闯出去更合适。她迅速在心下做了判断。
“你起来,”夏牧示意李冲起身,后者有些惴惴的站起来,她收回刀,说道:“带上晚晴一块儿走。”
如果这个晚晴确有其人,那她就是人质,如果是说谎,那一到地方谎言不攻自破。
“好。”李冲倒是答应得很干脆。
计议已定,夏牧便领着李冲收拾屋子的乱象。后者毫无膈应,帮着她把尸首藏进灶台旁的柴禾堆里,还自觉的取水冲洗地面,她也就由着李冲去处理,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处理肩上的箭伤。
好在有肩甲遮护,箭头入肉并不深,她先是拿清水擦拭干净,然后撕下一截干净的衣角包扎,正用牙齿咬着布条想打个结,视线中出现一双皂靴,看去,少年两只眼又红又肿,唇紧紧抿着。
他伸手示意想帮忙,夏牧便教他给肩膊的伤口处缠了两圈,然后打了个结。手很笨,一看就知道没怎么做过活,但很有耐心。
“谢谢你救我。”少年的声音带着水汽。
“你叫什么名字?”
“……冯昱。”说完他就沉默了,包扎好后,他把地上破烂的椅子拾掇好扔进柴禾堆,又除下身上的锦衫,揉成一团塞进了炉子。
夏牧试着动了动胳膊,没什么大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向来不懂得怎么安慰人。
“我叫夏牧,你跟着我罢,我送你出去。”
“……唔。”低低的鼻音,十二岁的少年背过身擦了把眼睛,没给她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