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瞅了瞅墙壁上仅剩的那幅画,没有看到破洞,只看到了被烧毁近半的楼台。
烟桃注意到了上官云疑惑的目光,开口解释道:“那楼台便是我姐姐烟琼的本体,我等本事低微,并非整幅画卷都染上了灵性。”
“我姐姐实力大损,内里受了重伤,只保留下来画卷的完整,以待将来修复。”
见上官云点了点头,烟桃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虽不曾亲眼所见当日情形,但姐姐陷入昏迷之时,传音于我,告知了那场意外。”
“当日凌晨,夫妇二人欢好之后,姐夫孟元星起身去熄灭蜡烛,见灯芯有些过长,便屈指一弹,将一截灯花剔了出去。”
烟桃想起来刚才上官云指尖的那一抹灵火,不禁拍了拍胸脯,望着此刻正安稳躺在床上的林回,却是一阵后怕。
这世上又何曾少了妙龄女子了,面前这老妖怪对这小道童,也许只是图个新鲜。万一这老妖怪真的狠下心来,将自己付之一炬,岂不悔之晚矣。
她定了定神,回到了故事中来,开口讲道:“我等既已然有了道行,自是不怕凡间火焰的,只是当日情形,巧合之下,有两点特殊之处。”
“一则姐姐本体化作人形,墙上画卷只余下一幅空壳。”
“二则……”
烟桃脸颊上生出一抹娇红,用力咬着整齐的贝齿说道:“二则姐姐刚刚一番经历之下,心神失守,是最为脆弱的时候,所以才……”
“那灯花如同火珠一般,在空中旋转几下,落在画卷中,瞬间爆开,散作满地火星。”
“可怜我那姐姐性命所在的楼台,已被烧毁近半。”
上官云听烟桃倒了一番苦水,他也不是无情之人,有些不忍,但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继续问道:“那孟元星为何又会出现在画中?久困不出呢。”
烟桃抹了抹眼眶里的泪光,答道:“姐姐将我唤来,交代清楚事情之后,已然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便要陷入沉眠。”
“若是照此情形,无人修补,恐怕永无苏醒之日。凡间又从何处去寻天上的织女呢?于是我姐姐无奈之下,便将姐夫引至了画中。”
“虽从画像上来看,是在砍伐木材修复。但实际上二人已成夫妻,性命相交,则是用姐夫的精气,来维持住现状罢了。”
“真要修复,恐需百十来年的岁月。那孟星元区区凡人之体,又怎么能撑得了那么久,两人实则合葬一处,不再分离罢了,是以不能出来。”
上官云闻言,生出了更多的疑惑,开口问道:“等等,你说织女,是什么意思?”
烟桃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反问道:“前辈难道不知,牛郎织女一年一度,在鹊桥上相会吗?”
“我自是知道,只是这和修补画卷有什么关系。”
烟桃解释道:“我也不知织女是否能救姐姐性命,只是我姐妹二人的来历,却是与她有些关系。”
上官云连玉帝的面都曾见过,就算是织女当面,也不至于让他大惊失色,于是沉声道:“你们姐妹二人身处的画卷,难道是织女所绣?”
少女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前辈却也太高看我等姐妹了,殊不知,天衣无缝?”
“若是织女所作,又怎么会被火焰所伤。”
“刚才事出匆忙,我见前辈紧急,未曾来得及从头说起,还请见谅。”
上官云点了点头,将书桌旁的凳子拉了过来,顺便递给少女一把,默默的吃起瓜来。
烟桃从地上起来,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书桌,眼波将流,露出回忆之色:“我和姐姐,本就属于孟元星相公,是他书橱中的两卷画轴罢了……”
“前辈神通广大,目下无尘,许是不曾听闻过凡间俗事。东方有一国度名曰唐国,有一学士名曰上官仪,我姐妹二人的本体,便是他所画。”
上官云点了点头,不禁腹诽,还是个自己的本家。
他打量着面前这面似桃花的少女,不禁回想起了画卷中的景色。
桃花……河水……清晨……楼台。
上官云恍然大悟,若是前身来肯定不知道,但是作为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学生,即便是大学荒废了许多,有些句子也能瞬间在脑海中响起。
“芳晨丽日桃花浦,珠帘翠帐凤凰楼。”
“蔡女菱歌移锦缆,燕姬春望上琼钩。”
打量着眼前的烟桃,上官云不禁啧啧称奇,宁就是燕姬?
不对啊,这样的话,那上官仪不说法力通天,应该也是个奇人异事,怎么在历史的记载中,没有任何神话色彩呢?
就连没有任何修为的宰相魏征,也能梦斩泾河龙王。
上官仪后来也官至宰相啊!这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烟桃察觉到了上官云的异常,试探着说道:“前辈难道听说过上官仪?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秘书郎罢了,我姐妹二人,起初也只是两幅华美些的画卷,并无太多出彩之处。”
上官云听了烟桃的解释之后,示意她继续。
“接下来的事就和织女有关了,她和牛郎一年一会,听起来像是久别胜新婚,但其实完全不是这样。”
“需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那牛郎确实是苦等一年之后,才能见的上心上人一面,恨不得整日黏在一起。”
“但对于织女来说,不过是每日傍晚,在启明殿中点完卯之后,便下界与情郎相会去了,和寻常妇人劳作一天之后回到家中,并无任何区别。”
上官云有些绷不住了,他倒是第一次见这种说法。
看着烟桃认真的眼神,仿佛煞有介事,却又不知她是从何得知的。
少女继续说道:“织女的针线活天下无双,天上的重要场合所需衣物,大多数均是出自她手,虽不至于劳累,但终日面对着重复的样式,也失去了很多趣味。”
“在一次与牛郎相会的时候,便询问对方,凡间可有什么图案样式,称得上绝美。”
“牛郎虽是一个放牛的,但思念织女日久,也找了些事来打发时光,所看的书籍,未必就比秀才少了。”
“便和织女说起,要论华美之风,不管是诗词还是作画,都当推上官仪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