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推下去的。
白雪皑皑,素梅几支。
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裴鸳原本正在亭中赏梅,刚咽气就被她这个倒大霉的旅行者上了身。
裴鸢甚至还没说话,就感到自己被人推下了池子。
连带着一起咕嘟咕嘟的还有她新鲜绑定的系统。
身上那件华美但过于沉重的长衣被裴鸢丢开,也顾不得好不好看,全靠狗刨上了岸。
岸边下饺子一样干扑腾不来捞人的宫女太监声音一停,一个个看鬼一样看着她——再之后,便是眼前这副情景了。
在裴鸢下意识问出那句“你谁”之前,系统已经贴心的将来人的姓名身份打在了他的脸旁。
【皇帝-朱缇】
别说,这名字起的真好。
她都饿了。
时刻跟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悄没声的接过了朱缇手里的帐子,挂在了玉帐钩上。
一个同样的字符框浮现在他脸边上:
【太监-江算】
不错,再来点葱和八角香叶小花椒,就能吃了。
朱缇伸手探向了裴鸢的额头:“烧傻了?”
不等她说话,微凉的手指就已经触到了额头。
而裴鸢……
她在思考另一件事。
“皇后在想什么?”
在想是哪个猪蹄子把她推下水。
裴鸢一把握住了朱缇的手,不顾对方僵硬的表情,诚恳而真挚:“陛下——”
“我们夫妻一场,何至于斯!”
朱缇:“…你先松开。”
“不!”裴鸢只是一眨眼睛,豆大的泪珠没有滚出来,干嚎声就已经响了起来,“到底是谁要害我、臣妾,那么冷的水——”
她抽噎了一下:“那么冷的水!那人一点怜悯都没有,唰一下就把臣妾推下去了!”
【亲亲不是游上来了吗。】
没去搭理拆台的系统,裴鸢趁机把哭出来的那几滴眼泪抹在了朱缇的手上:“臣妾——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啊!”
那一声啊的尾音,绕梁不绝。
顶着所有人见鬼的目光,和系统仿佛炸了锅一样滋儿哇的叫声:
【亲亲!形象啊!你是皇后啊!】
“…太医!”朱缇用力地从裴鸢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太医呢!”
裴鸢的话比朱缇说的更快:“臣妾不要太医陪葬!!”
台词被抢的朱缇怔住,就看到眼前明明熟悉但处处陌生的人一脸“深情”地抬手摸上了他的脸颊:“臣妾只要陛下~”
表情一片空白的朱缇被裴鸢一拉,膝盖在木制的床沿上一磕,整个人都跌到了床上。
大庆皇帝,辖制前朝,心思深重。
朱缇低头看了看她身边的牡丹穿花纹棉质手炉外包,雅致的颜色的确是他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会喜欢的颜色。
江算眼见这一幕,一声不吭,左手快速一挥,带着一众了然的宫女侍从们小步退出了寝宫,贴心的关上了门。
也将刚反应过来想从床上夺路而逃的大庆皇帝关在了寝宫里。
“陛下~”裴鸢一步步靠近。
朱缇一步步后退:“皇后,你冷静一点。”
“冷静?臣妾很冷静,臣妾落水浑身发冷,一看到陛下就心静了——陛下,你别躲了~”
裴鸢笑眯眯地一把抓住了金线缂丝的红色常服袍子,将不住挣扎的人以巧劲压住。
朱缇被迫仰躺在床上,直视着裴鸢的双眼。
圆溜溜的眼型像猫眼,睫毛弯翘,眼中哪还有什么玩闹之意,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审视。
以及,在刚刚一番缠斗下,不知何时从他腰间脱鞘的短匕,正压在他的耳后。只要稍一用力,短匕就会顺着耳后的经脉而下,直接划破他的脖颈。
凸起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朱缇心中的慌乱压了下去。这才对,这才是他认识里的,那位“柔弱美丽”的…皇后。
“你发什么疯。”
裴鸢毫不见外,趴在他身边,手里的短匕轻轻滑过他的耳垂:“陛下~你说,我要是这会子一刀下去……”
“你想诛九族?”
“哎呀。”裴鸢捂了捂嘴,一脸惊讶:“我还有九族啊?”
被一连串转折震傻的系统机械运行着。
【您有,您兄长是镇北将军,您母亲是清河长公主,您父亲是…】
“都没死吗?”裴鸢啧啧称奇,“他们女儿都在后宫大杀四方了,我还以为他们都死了。”
听不到系统的声音,朱缇只听到了裴鸢没头没尾的一句:“如果不是他们,你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裴鸢笑嘻嘻地往他胸口上一靠。右手匕首甩了个花,金属贴在朱缇脸上:“陛下,您也差点死了好几次——我们这算扯平吗?”
“你这是行刺。”
“行刺…”裴鸢的匕首往下一滑,挑开了一条细窄的牛皮腰带。
朱缇眼神一暗。
裴鸢却把他一推,捂着额头,往靠枕上一倚:“不行不行…臣妾落水着凉,发起烧了。”
朱缇单手攥住自己的腰带,黑而深的视线在裴鸢纤细的手腕与腰肢上一扫而过,停在了她的脸上。
裴鸳在出阁前,就是京城的第一美人。
此刻因着发烧,如荔肉莹润的小脸上浮着两团无法忽视的红色。
“好好养病。”
“陛下不杀臣妾?”
朱缇一只手攥着腰带,一只手将腰带上挂着的短匕剑鞘扔给了靠在床头,笑的百媚生的皇后。
“朕为何要杀你。”
裴鸢眨眨眼:“臣妾落水一事,不是陛下授意?”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上房搬梯——怎么说都成。
努力让自己的视线显得没有太过粘人,朱缇掀开了珠帘走向门口,“朕还没那么闲。”
候在门外的大太监江算立刻弓着腰迎了上来:“陛下…”
朱缇没好气的一脚踹在江算屁股上:“你倒是跑得快!朕让你走了吗!”
江算哎呦哎呦地趔趄几步,又谄媚道:“那不是皇后娘娘和您…和您亲近吗,奴才哪敢留碍眼。”
“亲近?”朱缇刚习惯性的负手,就想起自己的腰带已经被某个人割开,也懒得叫人再送,直接上手抢了江算的腰带。
“她那是亲近?分明是借机试探朕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江算的小眼睛眨眨:“那您是?”
“哼…真是疯了。”朱缇拴好腰带,这才负手离开。
江算看着夜色里都格外明显的通红耳尖,一时间心领神会:
疯了,对,都疯了。
【疯了!都疯了!】
系统原本温柔地声音此刻也崩溃了,歇斯底里的乱码后也不再一口一个亲亲,而是颇具微词的“您”。
【您到底在干什么啊!】
裴鸢恹恹地扶着头:“没干什么啊,就是调戏了一下美人。”
【那是皇帝!皇帝!】
“我知道啊。”
【您不怕死吗?!】
“怕啊,你声音小点,吵得我头疼。”
【呜……】
系统委屈的哭了出来。
裴鸢却好整以暇的自己提壶倒了杯茶:“你们把我捞过来的时候,不是说有外挂和制霸吗,我可是抱着来享福的心情的。”
【…属性点在您穿越前就已经被您都用在家世上了。】
“小气。我还想兑换个千百万两黄金白银…没有那种只需要负责花钱的任务吗?”
“我就想躺平不劳而获。”
【您到底是什么人啊!?】
裴鸢抿了口茶,诧异反问:“你们把我送过来之前,没去查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