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好大一张脸。
不止那老者,连顾鸢都给气笑了。
“妙玉娘子这是想挑战戴夫子权威?”
那湖青色锦衣老者正是麓山书院负责掌管宗师子弟训导的宗师——戴冒山。
戴冒山是出了名的耿直,为人公正严明,从不徇私。
就是天子犯了错,他也敢指着鼻子骂。
今日却三番两次叫一个小辈给拂了面子,戴冒山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若他忍下这口气,往后他也不必在书院任职了,趁早收拾了行当回家去!
怒火“蹭蹭蹭”往上涨:“妙玉娘子既如此狂妄自大,那老夫就让你死个明白。”
怒的一甩衣袖。
“郡主所出‘袅袅亭上风’,其中‘袅袅’说的是形态,‘亭上风’指的是地点。妙玉娘子所对‘阵阵竹中雨’,其中‘阵阵’形容的是时间长短,岂不是牛头不对马嘴?”
“妙玉娘子博才多学,竟连这简单的对子都对不出来,莫非也是欺世盗名之辈。”
不过一个抛头露面,阿世媚俗的小女子就敢质疑他人品。
真是不知所谓。
戴冒山毫不留情批判。
这话犹如一巴掌狠狠扇在苏禾脸上,几乎将她这些时日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摧毁。
苏禾暗暗磨牙,怎能接受自己功亏一篑。
不服输地梗着脖子:“斗诗阁原本没有这样你出上联我对下联的规矩,是平阳郡主突然改变规则,我一时紧张对错了而已。”
“戴夫子你这样横眉冷对,对我极尽羞辱诋毁,莫非是对我先前出言不逊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都到这时候了,她都还不忘攀扯戴冒山。
顾鸢听得只想笑。
对那边气得脸色发青的戴冒山安抚一句:“戴夫子请息怒,今日是我请夫子过来,害得夫子遭受不白之冤,事后,我一定给夫子您一个交代。”
随即,深深看一眼苏禾。
苏禾被她看得心虚,慌乱移开视线。
正此时,香炉里点着的香燃尽。
采菊高声宣布比试结果:“第一局:平阳郡主胜。”
啊?!
第一局就这样结束了?
台下众人惊得嘴巴都张大了,有些索然无味。
而台上苏禾听到这话,猛地扭头。
眼底升腾起火苗,怒吼:“时间还没到,我没输!”
“妙玉娘子,不如你看看你眼前的香炉。”
采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谨记顾鸢吩咐,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得努力撇笑。
伸手指了指苏禾面前香案,提醒。
苏禾阴沉着脸垂下视线,这一看,又不得了。
一炷香怎会这么快就燃尽?
肯定是顾鸢做了手脚!
顾鸢早猜到她不会轻易认输,看一眼东篱。
东篱会意,又请了三个身穿绸缎衣裳的男人上来。
东篱向众人介绍:“这三位是做印香生意的掌柜,可以由他们分辨一下,看看这香有没有被做手脚。”
说完,请三位掌柜一一鉴别香炉里燃尽的香。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三人鉴定完毕,一同摇头:“这香并未被做过手脚。”
东篱微笑着躬身道谢,随后看向苏禾:“那么请问妙玉娘子还有何话说?”
苏禾连连找借口又被打脸,台下看热闹的人反应再迟钝,此刻也咂摸出些不寻常的味道来。
人群异动,各种质疑苏禾“才学”的声音不绝于耳。
苏禾又气又恼,狠地一跺脚:“你们少胡说八道,那些诗词皆出自我口,我看你们是比不过我心生嫉妒!”
话落,又狠狠剜一眼顾鸢:“这一次,我要先出题。”
上一局,顾鸢不过是利用规则侥幸赢了她。
这一次,她一定要让所有轻视她的人刮目相看,狠狠羞辱顾鸢!
苏禾在心底暗暗发誓。
顾鸢佯装不知她的算计,很好说话:“好。”
采菊宣布规则:“第二局:仍是以一炷香时间为限,平阳郡主与妙玉娘子需先后作出一首七言诗,诗的题目是“山河”,诗句中不能出现有关“山川河流,日月星辰,风花雪月”等词。”
“因第一局平阳郡主先出题,妙玉娘子心有不服,故这一局,妙玉娘子先作。”
“妙玉娘子,请吧。”采菊幸灾乐祸。
气得苏禾脸都绿了。
这是什么破规则?
作“山河”却不能出现“山河”,不止是“山河”,就连“日月星辰”也不能有,一炷香时间,她哪来得及背出一首符合规则的诗?
顾鸢就是故意的!
苏禾阴着脸,一时间没有任何动作。
台上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台下有人替苏禾担心:“这难度可不小,不知妙玉娘子能不能作得出来。”
“她一定行。”旁边一席白衣的俊逸男子肯定道。
惹得众人纷纷朝他看过去。
不是容瑕又是谁?
顾鸢在他来时就看到了他,听到这话,讥讽地掀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旋即,淡然地移开视线。
从容瑕动摇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她心里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台下容瑕也注意到了顾鸢目光,见她眼神冰冷,彷佛自己于她而言就是个陌生人。
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苦涩。
台上苏禾执着笔,久久不见落下。
额上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滴,两滴,三滴——
滴透纸背,留下一道道去之不掉的痕迹。
香——已燃尽了半根。
采菊与东篱互相对视一眼,皆紧张又期待地盯着苏禾那边。
只要她作不出来郡主就赢了!
我可以,我一定能想出来。
快想出来啊。
苏禾急得在心底呐喊,握笔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差点连笔杆都捏断了。
可越急,脑子里就越是一团乱麻。
任她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快燃,只要一燃尽郡主就赢了!
采菊与东篱同时在心里祈祷,只差没上去帮忙吹了。
顾鸢看着两个丫鬟焦急的模样,心里好笑又感动。
却也了解苏禾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
果然——
在香快要燃尽之时,苏禾“啪”一下放下笔。
为自己辩驳:“这不公平。”
“这怎么不公平?”采菊忿忿不平。
心里恨死了苏禾。
总是一到关键时刻就出幺蛾子,她前世是蝉蛹吧!
阴阳怪气:“妙玉娘子先是质疑夫子们帮忙作弊,后又怀疑这香有问题,要不是郡主早有准备,就真得被妙玉娘子你倒打一耙泼脏水了。”
“这次又说不公平,怎么,在妙玉娘子心里,只有所有人与规则全站在你那边才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