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高马大的顾星辰坐到了季茗钏右侧。
季茗钏的马车过于奢华，顾星辰没忍住摩挲了一下屁股下面锦缎包着的垫子。
他常年习武，手指粗粝，差点没给那锦缎勾出丝来。
刚刚长姐在滚茶下捞他那一手顺势借力，四两拨千斤，分明是拳法大家才施展得出来。
可是长姐的手偏偏又细嫩如青葱，也不知是如何练出来的。
水境从车厢的暗格中取出来一点熏香，放在熏香笼里点燃后挂了起来。
顾星辰鼻子尖，那丫鬟取出来的一瞬间他就闻出来这个味儿跟长姐身上那梅香是同一种。
果然点燃后，马车里有了些淡淡的清冷梅香。
扯了扯领子，顾星辰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坐进马车里。这满车的梅香又让他想起来刚刚在茶楼里那近在咫尺的长姐。
马车里并不逼仄，坐了两个碍眼的丫鬟依旧很宽敞，只是长姐闭着眼睛一副不愿与他多言的样子，让他觉得有些气闷。
好在上东街离那烂日头巷也不算太远，两刻钟之后，马车就拐进了巷子。
“主子。”
菖蒲见顾三爷从外面进来，后面还跟着自家主子，一张俊脸黑成了锅底。
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看丢了，这事儿是他失职。
“带着你的小队，回国公府各领十鞭。”
“是，主子。”
顾星辰张张嘴，求情的话到底没说出口，菖蒲连个眼神都没看他，那副样子也不像需要他求情。
这事儿是他对不住菖蒲，日后再找补吧，这会儿他还有更要紧的事。
歉意的对菖蒲点点头，顾星辰将季茗钏带到了内院书房。
“长姐等我片刻。”顾星辰将季茗钏扔在书房后，便急匆匆的出去找东西。
季茗钏找了个圈椅坐下来，打量起这个小小的书房。
博古架上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只有几块普普通通的奇石。
桌案上也是些寻常的笔墨宣纸。
穷的一点不像王府别院。
朝廷每年发给河西军的饷银米粮，从上京出发，哪怕有都察院、六科给事中、提刑按察司跟着监察，仍会被层层剥削。
等运到北疆，能剩下十之六七都算是沿路的官吏比较清廉了。
想来河西王府每年都没少填补金银。
顾星辰堂堂一个王府世子，穿的住的也不过同寻常官宦人家一样。
如此清贫倒也惹人怜惜。
不一会儿顾星辰就带着两个锦盒回来了。
“长姐可否屏退下人。”
见自家主子点头，水镜和凤舞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将两个锦盒放在书案上，顾星辰转身郑重地对着季茗钏作了一揖。
刚刚对他升起三分怜惜的季茗钏，见他这副架势，不由挺直了脊背，坐直了身子。
“我欲求娶长姐为世子妃，不知长姐可应？”
季茗钏看着那个弯到了自己面前，空荡荡没有玉冠的发包，愣了下。
啥？
没得到回应，顾星辰也不在作揖，直起身转身取了两个锦盒中的一个。
“这是长姐的生辰八字，当年我祖母去北疆之前，带走了您的八字，后来的换亲也不过是口头上。这次我进京本来是想将它还给长姐，现在来看倒是不用了。”
季茗钏刚要伸手接那锦盒，顾星辰啪的一声把它关上，放了回去。
又拿起另一个锦盒打开。
“这里面是我母亲留给未来儿媳的手镯。”顾星辰珍爱的抚摸了几下，将它套在了季茗钏还未收回的手上。
长姐的手好滑好软。
顾星辰悄悄把手背到身后，碰过长姐玉手，指尖现在烫的厉害。
少年的眼神真挚而热烈，一记直拳打得季茗钏有些怔愣。
不过是一只极为普通的翡翠玉镯，季茗钏却觉得很是烫手。
“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你之前不是还对我二妹妹情根深种？”
“长姐冤枉我！”顾星辰听她这样说没忍住上前了一步，急切道，“我连季二小姐面儿都没见过，谈何情根深种。”
“哦？那见了面万一你发现你更喜欢她呢，我二妹妹娇软可人，是个良配。”
顾星辰摇摇头，心说你休想骗我，我又不是没听过她发飙。
“我心悦长姐，长姐本就是我命定之人，若没有当初你国公府突然送去北疆的换亲请求，我同长姐早就该成亲了。”
他说的是，若不是当年季茗珠和她母亲闹得厉害，祖母直接避过父亲送了换亲的请求信过去，无后的河西王府早就将她娶回去了。
见季茗钏低头想将玉镯从皓腕上取下，顾星辰上前几步，压住了她的手。
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粗糙大手将她得手完全包裹住在案几上，季茗钏抬头，对上少年焦急的目光，“你放开我。”
若是强行挣脱，难免会磕碰到玉镯，这是他母亲的遗物，自是不能损坏分毫。
“长姐可是觉得我诚意不够？”
“不，我看到了你的诚意，正因为你的诚意，我才不能轻易接受。”
“可是长姐前几日分明也问过我是否要换嫁！”
“你也说了，那是前几日…”这顾世子是六月份的天吧，脑子里的想法一会儿一变。
怎么看都不像个靠谱的。
她重活一世，不想再跳进另一个火坑里，独自美丽不好吗？
顾星辰低头逼近了季茗钏，将她整个人都圈在自己的阴影里，“长姐，再给我点时间，不要招婿可好?”
“嗯？”
“给我一个月时间，长姐多看看我，兴许我同你想的不一样呢？”
这事儿简单，反正她也没打算招婿。
“我答应你，你先放开我，别磕坏了镯子。”
顾星辰站起身，退后几步，看着她揉着那被自己压红的手，有些愧疚。
“长姐对不起。”
“无妨，不过是红了一点。令堂的镯子，收好。”
见她到底取下了母亲的镯子，顾星辰一时有些丧气。
总是这样，她明明有功夫在身上，却容许自己近身。
近了身又会把人推开，顾星辰觉得长姐像朵若即若离的毒花，分明勾得人难以自持，却又不肯被他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