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茗钏的马车停在了城西的交趾巷子。
玉带将自家小姐扶下马车,眼中是浓浓的不解。
城西是贫民区,这里住着的都是些没什么正经活计的地痞无赖,小姐千金之躯怎么会想着来这里。
季茗钏也不想来,但是她知道,河西王世子就困在这里面的某一间房子中,若她不来,可能这人这辈子还是个短命鬼。
“挨家进去搜,不让进的直接武力压制,就说有人盗取了我们府中的物件。”
交趾巷子又臭又长,踩着积雪化成了烂泥滩子,护国公府的护院们握着刀敲开了各家房门。
巷子里住的这些人,往日里都是小偷小摸的,从大人到孩子没一个是手底下干净的。
这会儿得知有贵人来抓贼,都惶惶然不敢动弹,生怕触了霉头。
护院搜了一圈什么都没搜到,倒是在一间屋子里发现了一枚水头极润的羊脂玉司南佩。
连带着屋子主人一起扯到了季茗钏面前。
季茗钏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上面还缺了一角,她问那贼眉鼠眼的汉子,“哪来的?”
汉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只敢对着那烟色的裙角喊道,“贵人,贵人我是捡的,真不是偷来的,我就在巷子口捡的!”
“菖蒲,掌嘴。”
抓着人的护院,大耳瓜子夸夸抽了五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才满嘴是血的喊道,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在我家地窖里!几天前有个小贼出现在我家院子里,是他让我把这枚玉佩卖了换钱的!一定是他偷得!真不是我偷的啊!”
季茗钏对着菖蒲点点头,菖蒲将那还在哀嚎的汉子堵了嘴巴,让他带路去找地窖。
不一会就有护院拆了门板,四人合力便抬了一个人出来,那人烧的厉害,蜷着身体弓着背,脸色是血污也盖不住的红,整个人像是个煮熟了的大虾。
“主子,中了十多刀,伤口泛黑,应是吃了解毒丹才挺到现在。”
季茗钏颔首,“去丹一堂。”
上了马车,她掀起窗帘,指着那个被扔在泥水里的汉子,“把他送去官府。”
被李恒芝扔在上京那两年,她为武昌帝筹谋平叛,武昌帝同她讲了不少陈年旧事。
当年便是河西王世子在调查父兄死因时发现了齐王的谋逆之心,在上京途中被埋伏重伤,又在这交趾巷子被贼人敲了闷棍,抢走满身财物。
等他终于走到武昌帝面前时,早已经毒入心脉,留下了无法治愈的心疾。
若不是季茗珠前几日要同她换嫁,她还想不起这茬。
想必那贼眉鼠眼的汉子就是那个敲河西王世子闷棍的贼人。
直到护国公府的车马走了一刻钟,交趾巷里的人才敢重新从门里探出头来。
“钏儿,你跟哪儿捡的这么个快死的?你看他身上这几处刀伤,刀口从下而上,非常凌乱,应该是熟人趁他不备下的手,手力应该不大,要不早就归西了。”白胡子的老头带着一副羊肠缝的手套,一边说,一边把那尚未愈合的伤口用剪子翻来覆去的挑起来给季茗钏看。
“孙爷爷,别管我从哪捡来的了,您先看看他中的什么毒啊,还有没有得救?”
“嘿,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这世上还能有我孙百屠解不了的毒?不过是钩吻之毒而已,解药好配。”
“我就知道孙爷爷最厉害!只不过他这不是都中毒好几日了,会不会都浸入心脉了?”
“放心放心,我刚刚取了他的心头血,鲜红着呢。应该是吃了解毒丹,药效还能让他挺个两三天的样子,两三天之后还没把余毒拔出的话,那这人就差不多了。问题不大,等我把这些腐肉剪下去,重新包扎,你就能把他带走了。”
“不严重吗?”
“解毒药续上就行了,瞧他这身腱子肉,不出七日,肯定又活蹦乱跳了。”
“还是孙爷爷厉害!”得知河西王世子救得及时,没什么大碍,季茗钏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她的重生若能挽救一些人的性命,那就是值得的。
“嘿,夸我有什么用,今日你来的不是时候,我大孙子去莱县收药材了。我听说你爹给你物色入赘的人呢,你看我大孙子怎么样?”
“孙爷爷,孙大哥他志不在此,您可别乱点鸳鸯谱了。”
“哼,你们一个两个的,天天都是没正事儿的。”老头像切蘑菇一样,将河西王世子身上的腐肉一点点割下来。
见床上昏迷的人疼的牙关紧闭,嘴角都流出血来,季茗钏没忍住问道,“孙爷爷他是不是太疼了啊?不用咬着根木棍什么的?”
老头白了她一眼,“出去等着,又不是我孙媳妇,少在这指手画脚。现在把他嘴巴掰开骨头还不得掰断了?”
悻悻的摸摸鼻子,季茗钏出了后堂。
三刻钟后,季茗钏带着绑的像个粽子的河西王世子回了护国公府。
这人现在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最让人放心。
季茗钏回府没一会儿,商氏就扇着扇子来了自己女儿的薇冬院。
“小祖宗,你上午可看好了那些人里有没有你说的有福之人?我跟你说,你要下手赶紧趁早儿,季茗钏刚刚绑了个人回府。真是的,堂堂护国公府大小姐,脸面都不要了,光天化日的就敢把人绑回家!”
商氏的一柄团扇扇出了残影,她就说那是个虚伪的,这护国公府偌大家业,还不是谁招婿就留给谁?以前表现得多么多么不在乎,这会儿见阿珠上心了,不也是急吼吼的就往家里绑人了?
“母亲说什么?她绑了人回来?”季茗珠端茶杯的手都顿住了,什么情况,她的亲亲好姐姐竟然没去选将星,而是随意从街上绑了个人回来?
“可不是,你还喝什么茶啊,真想嫁去北疆啊?还不去宓秋苑看看!若让那贱人生米煮成熟饭了,什么都晚了!我去找国公爷,让他也瞧瞧自己女儿到底是什么德行。”
季茗珠闻言,赶忙披了件缎织掐花外裳,往宓秋苑而去。
这不行,她季茗珠既要当将军夫人,也要掌这护国公府的家!
家中这么多产业,季茗钏想独吞?门都没有!
来到宓秋苑,没等守门的婆子通传,季茗珠直接带着两个壮硕仆妇闯了进去,直奔东厢房而去。
来时的路上,商氏就派人告诉她,那绑回来的人就被护院安排在宓秋苑的东厢房里。
厢房门没关,季茗珠闯进来绕过屏风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盖着锦被的男人,虽然那男人脸上包着层层纱布,看不清面目,但他确确实实躺在宓秋苑的床上。
顾星辰是被一个尖利的声音吵醒的。
“季茗钏!你要不要脸?都让人捉奸在床了,你竟然还在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