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坐闲聊一阵，李玉如忽拱手礼道：
“陆公子应当听彩云说了吧，我修为卡在练气九层已有小半年，始终难觅筑基良机。陆公子少年天才，在修行上想必颇有心得，不知能否……”
“呃……”
直面对方灼灼目光，一想到自己是从练气三层直接跃升突破筑基，陆安不大自然地笑了笑，眼神躲闪道，“说句实话，我也是在族兄引导，丹药加持之下，才侥幸筑成道基……”
“那样也不容易。”
李玉如摸出一只瓷瓶来，“我有枚品相不错的筑基丹，却一直不清楚，应该在什么时候服用，服用之后应当如何引导真气流转……”
陆安一眼便认出，这就是他在上原郡城凤来客栈地下，跟那侍女交易出去的那个。
一时出神，陆安下意识分出一丝神识检验一番，确信是陆全给自己的那枚筑基丹。
顺道多看了眼李玉如，陆安忽然看到，对方下丹田气海内，赫然便有座残破不堪的筑基道台……
“陆公子？”
陆安一个激灵，赶紧收回神识，再望向李玉如那纯洁无瑕的眼眸，他不禁心内一痛，忍不住往前挪了挪屁股，关心道：
“李公子……我看你气息有些古怪，能否伸过手来，让我仔细检查一番。”
李玉如稍作犹豫，伸手右手。陆安伸指搭脉，半晌皱眉道：
“李公子之前……是不是……成功筑基过？”
李玉如不禁愕然，心道只是借题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真被他看穿了。
“我……”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随口一问而已。”
见她面有难色，陆安注意到自己有些唐突，赶紧收回手来，坐回到原地，“这等机密紧要之事，李公子最好不要随意告诉别人。”
“陆公子你不同，你是好人，说与你听无妨。”
李玉如摇摇头，继而道：“我之前在红木宗修行，修为确实曾突破到过筑基初期。后来出了一些事，便……便跌回到了练气七层。”
“原来如此……”
陆安恍然点头，忽想到什么，不禁面色紧张道：
“那啥，李公子，我自认资质平平，机缘巧合之下才突破筑基，你说会不会，哪天我也会修为跌落啊？”
“这……”
李玉如呆了一瞬，笑道：“麻烦陆公子伸手过来，我帮你瞧瞧。”
陆安伸出右手，以为李玉如也会像自己那样搭来手指，便闭了眼。
谁料等了一会，只觉手心一沉，睁眼看去，发现手掌上多了一枚晶莹剔透的寸许玉石。
“这是试心石，可以大致检验修行资质，从而推断出日后修行的大致上限，不一定特别准，可以作为一定的参考。”
李玉如别过身去，避嫌道，“陆公子只需释放一缕真气，凝于手心即可。”
“这个东西好！”
陆安莫名激动起来，“以前我在外门种地，连这种检验资质的资格都没有……托李公子的福，终于能体验一下内门弟子的待遇了。李公子不必避嫌，帮我看看，这个是啥意思？”
李玉如扭捏一会，转过身来，见那玉石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忍不住皱眉问：
“陆公子不用着急，平心静气，释放真气……”
“我就是照你说的，已经将真气凝于手心了。”
陆安将脑袋一伸，顺着对方的目光瞧了瞧，哭笑不得道：
“这边这边，李公子你过来这边看看。”
李玉如起身过去，挨着陆安坐下，凑近一看，那玉石靠近他手掌的这一边底端，的确有几粒土褐色的碎点子，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变化……
根据陆安目前的修为和年纪，李玉如预先想到过很多种情况，可这种离了大谱的画面，还是让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见气氛逐渐变得凝固，陆安轻咳一声，肩膀往旁边蹭了蹭：
“李公子，我这种情况，是不是代表……纯粹如一，前途无量啊？”
李玉如噗呲一声，差点将脸上面具都笑裂开。捂着脸缓了半天，见陆安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一时又替他感到痛心，便斟酌着道：
“陆公子乃单一土灵根，确实也算得上纯粹如一。日后只要多加努力，一定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完全不必担心修为跌落，顺其自然即可。”
“哈哈哈，谢你吉言！”
两人又说了会话，见天色微亮，陆安便起身道别。彩云送他出去，回来见李玉如拿着那玉石发呆，尽管于心不忍，还是出言劝道：
“陆公子修行资质，还比不过我这个凡人呢。小姐你趁早死心算了，老爷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就这种世道，修成金丹又能如何呢？”
李玉如哂笑一声，将玉石丢进炭盆，眼神坚定道，“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始终都觉得陆公子不错。他们不同意，是他们的事。若要论其他，我，死也不会同意。”
回到帐篷坐等天亮，陆安望着右手手心，反复回味方才李玉如的话，再联想到此前修行的种种画面，一个冷冰冰的现实逐渐浮出水面：
在修行上，他是真的没有一点天赋。
“也不完全对吧？感觉我这神识……还是有进步的。莫非是穿越之后，技能点全点歪了？”
想到这，见天色尚早，陆安灭了炉火，偷偷摸出帐篷，以圣人府邸为标的物一边释放神识，一边往外退。
印证之后，他摸清了自身神识触达的距离极限：
方圆五里。
重新回到帐篷，雨势渐大，山林间迷雾渐生，天色反而又暗沉不少。
陆安默默望着那栋住有金丹大能的雅院，回想之前李玉如的提醒，以及那侍女的各种明示暗示，做了个深呼吸，忍不住探出一缕神识进入地下，极为小心地慢慢朝着那边靠近。
触达门墙时，陆安禁不住心跳加速，暗自运转全身真气，一动不动地等了约摸一炷香时间。
见并未有任何异常，以及最让他担心的杀意传来，陆安稍稍放宽心，一鼓作气穿墙而入，院内景象跃然而出，其顺畅无阻，与那圣人宅邸一般无二。
在外院巡游一阵，陆安顺利找到那名侍女。
一会跟随其脚步进了内院，远远瞥到书房中那神秘又恐怖的身影，陆安又开始紧张起来。好在这时，两人的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消减了不少紧张情绪。
“大人，那小子不来这里，倒是去了李姑娘闺房。”
“少年英才，修为相当，年纪相仿，互相吸引很正常。”
王正要手拿一叠邸报，隔窗应道，“收下东西可以了，他要是直接跟你过来，那才是不正常。”
“大人，我是觉得……那李姑娘似乎……对这陆家小子很有些意思。”
“她都说了人家是她宗门师兄，你要怀疑，总得拿出些证据来。”
王正要往外瞥了一眼，陆安正好对上他那锐利如刀一般的眼神，身一颤，下意识地便要收回神识来。就在这时，眉心处忽而传出清凉之意，将那不适感觉瞬间抵消……
陆安再看王正要，不再感到畏惧，只觉得对方强大的身体下，包裹着一颗中年男人疲惫的心。
“都修炼到金丹期了，为何不去道家宗门逍遥自在，反而执迷于凡俗官场呢？”
心中疑虑油然而生，见王正要没有半点异常反应，陆安便放开心神，下意识释放出更多神识来。
没多时，陆安便看到了他下丹田层层气海中，那颗光泽不匀、挂有细小裂纹的三色金丹。
“都不容易啊！”
再联想到李玉如的残破道基，陆安长叹一声，当即收回神识。望着外面声势渐大，形色却愈发迷幻的雨点子，好半天都没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