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此前过传送阵时,不经意看到李玉如、王正要的真实模样,陆安心底冒出一丝冷气来。
“我该不会……变异了吧?”
没多时,队伍在山溪边扫荡出的空地停歇驻扎。
因空间限制,李圣人那原本占地亩许的豪奢府邸缩小一半,墙高门深却是更胜之前。军士们依旧驻扎围守在前后门处,四位和尚难得进了府邸。
王正要雅院、李玉如小楼变化不大,间隔距离小了一些。陆安依旧在小楼旁边支起帐篷,燃个火盆煮茶,继续窝在那摇椅当中。
半夜下起了小雨,稀稀疏疏的雨点子落下,叮叮咚咚、沙沙细细的声音,将整个世界都净化了一遍。
陆安将摇椅搬进帐篷,任由细雨和炭火纠缠。重新坐下发了会呆,之前的困惑忧虑,驱使着他探出神识来,看向了距离自己不远的府邸。
不出意外,毫无阻碍的透过砖墙屋瓦,陆安先找到了兄长,见他睡得正香,又朝其他方位探寻一番。
童子、童女们静静地躺在两间相邻屋中,停留一会,发现没有一个人说话,陆安在他们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扫了一眼,看到了恐惧、茫然,以及如雨点子般的晶莹泪滴。
不忍多看,陆安赶紧转移视线,很快找到了后院暖房中的李越李圣人。
不同于之前两名绝美侍女陪寝左右,三人身无片缕,光溜溜的身子完全暴露在缭绕云香中。
见无人察觉,陆安多看了两眼,视线退回到外间、隔壁,五对气质各异、容貌绝美的女子或值夜或焚香,或烹茶或小憩。
停留一会,隐隐听到童子低语,陆安寻声找去,发现两名书童正在府邸东北角的花园中冒雨埋坑。
“总算要弄完了,圣人也太仁义了。几个下人而已,死就死了,骨灰都没剩多少,非得处理干净,说什么死者为大……”
“是啊,他陆家算个屁啊。还真敢找圣人质询不成?唉,十有八九是外面那个陆家修士的缘故。区区筑基而已,要放以前,圣人灭了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那家伙还是有些能耐的,不然,祥瑞也不会成现在这模样。圣人吩咐下来,咱们照办就是了。”
陆安眉头紧锁,凝神看去,透过浅浅土层,赫然看到了地下灰白不一的几堆骨灰、炭粉等等,当即联想到从上原郡出发时,跟着陆君如的书童、侍女、车夫,以及那匹白马。
这几个随从,都是陆君如精心挑选之下,跟陆安反复验证过的,世世代代都在陆家村居住过活。
尽管印象不深,陆安基本都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了解他们家里的大致情况。
一时说不出来什么滋味,陆安直直地望着那混杂在一起的骨灰。
忽而“滋滋”一声,骨灰莫名其妙地燃烧起来,幽蓝火苗窜飞出去,穿过土层,跃出地面,和雨水相融后,霎时间火光冲天、凄声切切。
两童子正要离开,看到这一幕,直吓得瘫坐在地,整个府邸顿时乱作一团。
一直等到火光熄灭,陆安视线重新回到依旧熟睡中的陆君如身上,赫然发现他两眼湿润,双拳紧握,身体蜷缩,整个人似乎绷成了一根弦。
枕边牛精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爬上陆君如身体走了几步,陆君如精神很快缓和下来,脸上的泪痕也被清理干净。
陆安长叹一声,盯着那牛精灵看了看,心底默默道:
“照顾好他,再有意外,你就是下一个意外!”
牛精灵发出一声哞叫,脑袋轻轻摆了摆。没多时,那呆在外院的四位和尚从床上爬起来,一同念起了《渡魂经》。
怕被人发现,陆安收回视线来。在帐篷内暗自感怀一阵,忽然发现,和以前不同,这么长时间的神识探出之后,身体居然没有半点不适。
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也没有半点刺痛胀痛感觉传来。陆安怔怔地思索回味半天,忍不住将目光,对准了不远处的那座雅院。
“金丹大能……对自己似乎也没有恶意。最好……还是不要招惹为好吧,万一有个万一……”
正犹豫时,只听一声极其轻微的门轴转动,那雅院外门半开,一名衣衫半露的清丽侍女撑着雨伞、手提灯笼慢步靠了过来。
“还好还好,还好稳重了一会。还没开始就被人识破了,差点冒犯到人家了。”
陆安心里打鼓,脑袋继续靠在摇椅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一会,那侍女停身在帐篷外,轻启丹唇道:
“陆公子正安歇否?我家大人煮了灵茶,风高雨急,何不入院共饮一杯。”
“啊?”
陆安坐正身体,扒开帐篷,“不,不用了吧。都这么晚了,一点小雨而已……”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渗人狼嚎,倏忽间风雨大作,陆安赶紧扯住帐篷,闻声望去,只见那圣人府邸东门外,赫然现出两个人影来:
一个狼头人身,抡棒拿锤,龇牙咧嘴;一个粉面含春,白衣胜雪,恍若神妃仙子。
林飞骑马赶到,还未说话,看门的六名虎贲军士争功抢先,齐喝一声,拿枪带刀便冲了上去。
那狼头人身的妖兽怪叫一声,飞出手中铁锤,嘭嘭几下,将那六名军士连头带身齐齐砸成肉团,霎时血雾弥漫。
其余军士吓破了胆,贴着门墙逃去西门。那白衣女子轻吁一声,抖落身上血点雨水,望着林飞道:
“我那孩儿们望风逃走,是你杀了他们?”
“冒犯圣人,死不足惜。”
林飞也不下马,轻哼一声,“修行不易,成形更难,趁我现在还没改主意,赶紧滚吧!”
女子不说话,那狼头妖兽嚎叫一声,两腿往后一蹬,以奔雷之势直向林飞而去。
林飞一动不动,如之前一般,早已化出一红一青两层光圈来。
狼头妖兽不避不闪,一棒击穿光圈,林飞眉头微皱,飞出马鞭直取对方脑门。
“嘭”地一声炸响,狼头妖兽后退两步止住身形,马鞭断成两截,林飞被反震得下了马,踉跄退了半步。
这时,那白衣女子忽冷笑一声,有样学样地说道:
“修行不易,大成更难。趁我现在还没改主意,赶紧滚吧。”
林飞不说话,掐诀念神,挥出三十六道剑气,狼头妖兽右拳锤胸,整个身体变成浑黑狼形,逼出一百零八根狼毫针来,与那剑气纠缠在一起。
见对方咬住铁棒,四爪蹬地,竟还有余力奔杀过来,林飞脸色微变,化身为流光辗转腾挪。
两人斗了一炷香时间,白衣女子忽轻舞袖袍,顿时风止雨歇,无数雨珠化作寒光点点凝挂悬空。
林飞困笼其中,行动稍迟,长发尾端被雨丝割断,当即奋力一喝,化身为剑,乒乒乓乓一阵格挡挥砍。
狼头妖兽身上挂了彩,却不退反进,眸光闪过兴奋之色,分身为六,一边观赏林飞破阵,一边在他周围逡巡游走,以期攻掠良机。
那雨点子被挥洒抛开落了地,天上密雨紧随,很快又补充到位。
尽管护住身体尚游刃有余,奈何真气心力一时损耗过多,又见那白衣女子一动未动,似乎并未真正出手一般,林飞心内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咬了咬牙,林飞身形微微一滞,一根雨针从其脸颊滑过,带出一缕血丝。
趁这时机,林飞化为流云,倒飞至府邸门口,后背抵住门墙,嘴上略显“悲壮”地喊话道:
“吾生有涯,而知无涯,只要有我在,尔等休想更进一步!”
“哦。”
白衣女子当即往前走了两步,再挥衣袖,无数雨点带着寒光朝林飞奔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