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如此重要,佛门又手眼通天,又何必多此一举,让我去走一趟?”
陆安打断她的话,“区区郡城地牢而已,你们会忌惮这些??”
“你……”
侍女被呛得脸红脖子粗,登时撸起袖口,恨铁不成钢道:
“你小子是真蠢还是假傻?要不是为了维持一方安定,不让与道门中人起大冲突,住持……呸呸呸,我会苦口婆心跟你说这么多废话??”
“住持?”陆安站起身来,“什么住持?哪位住持?”
“差点忘了,告诉你无妨!你陆氏一族,都是他老人家罩着的。”
侍女忽然又得意起来,围着陆安转了一圈,眼神轻蔑道,“上次要不是他老人家心生怜意,他陆君如就算再考一百次,也休想晋升为儒士!”
沉默片刻,陆安一手将那佛珠夺来,另一手亮出那枚筑基丹:
“我会尽力去救小爱,再给我百石上等灵米,筑基期各类符箓法器一整套。”
那侍女先是一喜,后皱眉道:
“小弟弟还真敢要啊!上次的那些东西,都是看在圣女的份上你才能……”
“那你去救小爱。”陆安将佛珠又丢还给她,“我胆小,怕生,也没什么本事,过去十有八九会坏事。”
侍女脸一黑,忽又听到山钟报时,跺了跺脚,忙躬身朝陆安赔礼:
“陆公子仁义,请放心,你说的那些东西,天亮前便会送到云山村。”
……
从凤来客栈出来,周围灵气消散,夜半冷风拂面,陆安朝着郡城地牢方向疾行一阵,激荡的心情渐渐回落不少。
回忆和小爱相识、相处的画面,对于她“佛门圣女”身份的质疑并未消除,反而是越来越重。可对于她“知心朋友”的认同,同样也坚定不少。
“不论怎样,赶紧找到小爱总不会错。”
行至城北,远远看到那侍女描述的两层黑色石楼,陆安停住身,眼神在门口的守卫军士身上瞟了一眼,一股莫名的寒意直透胸背。
这些军士,足足有十二人,竟都是道门修士。其中至少有一半,修为并不弱于陆安。
思忖片刻,陆安放弃了继续前进,没做犹豫,转而直奔那李家灵宅而去。
不一会来到之前神识停留的位置,陆安望着前方熟悉的门墙,暗自感叹道:
“兜兜转转一圈,这地方还是躲不过去。”
再往前走没两步,一位黑衣男子忽然出现在灵宅墙头,眼神清冷道:
“看在你如此年轻的份上,跪下磕两个头赶紧滚吧!再敢往前一步,休怪我无礼无情!”
没有半点犹豫和退缩,陆安往前两步,等男子飞身下来时,当即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我是李玉如同门,来此代师尊问话。”
那男子身形一滞,盯着一身白衣的陆安打量一阵,眉头紧锁道:
“要是敢骗我,你全族都别想安生。”
“一介散修,竟能狂妄如此!”
陆安轻笑一声,“到底谁给你的勇气?总不会是,福清寺的和尚吧?”
男子欲言又止,轻哼一声,回身进了灵宅。
没多时,一位身穿白裙、披头散发、光着脚丫的面熟女子,慌慌张张地出来,身靠在门扉,半低着脑袋,完全不去看陆安。
其神采气质,与不久前大发脾气的李家小姐形象,着实相差太远。要不是经由神识提前见识过,陆安一定会认为,对方是丫鬟侍女假扮出来,专门应付自己的。
眼神扫过,女子练气九层的修为不遮不掩。然其下丹田处散发的残余气息,又隐隐提醒着陆安,对方很可能是隐藏了实力,亦或者……
没再多想,陆安轻挥衣袖,将一只寸许灰蝴蝶送至对方手背,自己则是握住一只灰蝉,试探性地发出私密之声:
“你是李玉如?”
女子身体微颤,看了眼手上小巧可爱的传音蝴蝶,略略失神后也不敢抬头,忙躬身微礼,带着八分恭敬、两分疑惑回道:
“玉如有失远迎,还望师兄恕罪!”
陆安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你与李家,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一想到此前离开红木宗的过程,李玉如面露痛苦之色,咬了咬牙,硬声道:
“爹娘以及众兄长不弃,玉如已经恢复李家族人身份,与宗门再无半分干系。”
说到这,一想到隔着门墙、正默默守护着自己的兄长们,李玉如多了不少底气,当即抬头看了陆安一眼。
只这一眼,便叫她再也挪不开目光:
其眉黑胜水墨,其眸亮若星辰,其身傲然挺立。娴静时稳如山岳,行动处白衣飘飘。
初识尚有距离,再看时眼含笑意,一股熟悉无比的亲切善意扑面而来,让李玉如仿佛回到了午夜梦中,回到了那个陌生的小山峰一样。
对方此时此刻的笑容,就像当时,那小和尚无意间递来的袈裟一样,温暖又自然。
两人如此距离的对视,同样也让陆安感觉到莫名的眼熟,然而现实,却迫使他放弃了回忆深思。
微微失神后,陆安脸上迅速堆起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来,随即传音道:
“那个……李姑娘你好,我叫陆安,固始县陆家族人。半夜过来,主要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哦。”李玉如莫名脸一热,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收回目光,两手有意无意的整理起散乱青丝来。
一听有戏,陆安喜得上前两步,却不见对方有下文。纠结一阵,便忍不住直言道:
“李姑娘,你们李家抓去地牢的那个人,是我朋友!”
一时忘了用灰蝉传音,这话一出,灵宅内的十数位男子霎时齐齐而出,将陆安包了个里外三层。
李玉如完全没听清陆安的话,回过神来一看,当即横眉叉腰,怒骂道:
“我和师兄说话,你们出来做什么?走走走,赶紧都给我滚蛋!”
只这一句话,那群人气势齐齐弱了三分,其中几人面露难色,赶紧应道:
“玉如啊,这人……和那妖兽是一伙的,你不要被他骗了好吗!”
“玉如妹妹,你现在都不是红木宗的人了,还管什么师兄不师兄!”
“嘶……我好像认出来了,这小子……不就是那什么什么……陆家的修行天才吗?才十八岁就筑基了,有点东西嘛!”
“有你娘个头!现在是夸他的时候吗?”
……
李玉如愣了一会,再看向陆安那人畜无害、愈发熟悉且面善的那张脸,当即退而求其次道:
“诸位哥哥们,能不能有点脑子?会有人跑到这里,大声嚷嚷自己和妖兽是朋友的吗?
走走走,都给我让开,去里面呆着,没我允许都不许再出来!”
很快,向陆安撂下各种“狠话”之后,这十数位男子又退回到了灵宅当中。
“姑娘仁义,多谢!”
朝李玉如拱了拱手,陆安笑了笑,将灰蝉拿到自己嘴边,半捂着嘴,继续传音道:
“那啥,姑娘你听我解释。我的那位朋友叫小爱,在他们眼中,可能……的确是妖兽。但他们肯定不知道,小爱还只是一个心思极其单纯的小孩子。我敢说,她比大多数人都要善良,都要仁义。”
“唔……抱歉啊,师兄等等。”
直直地看了陆安一会,李玉如心跳一时有些快,轻捂胸口缓了一阵,顺带将裸露在外的玉足,悄悄用裙摆完全遮盖住。
接着,李玉如半转过身,有样学样地将手背上灰蝴蝶递到嘴边,余光偷偷瞄向陆安,低声问道:
“这妖……小孩子的名字,是师兄你起的么?”
见陆安点头,李玉如舒了口气,又细声道:
“听他们说,小爱被抓时,正睡在我的房间。是否……是师兄你让她……待在那里等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