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这一觉,睡了足足两天两夜。
前世的记忆非但没有被祛除隐藏,反而变得愈发清晰起来,包括许多,曾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残碎、次要信息。
他现在特别有信心,要是重新参加一次高考,不说清华北大,985指定能上。
“差不多得了,还惦记那些东西呢,985值几个钱?吾现在可是能上天入地的筑基大能,将来的对象,不说大仙子,至少也是小仙女吧。”
回到现实,陆安也不睁开眼,假睡半晌后,呓语着起身,伸了个长长懒腰。
随后,他或潇洒、或感怀地胡乱吟诵道: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春日迟迟下,春山处处青。
梦醒已无迹,愁来不可寻。”
这些诗句,是陆安从自己变得格外灵光的脑海中,有意挑选出来的。并不是那种流传千古的名句,却也贯穿了汉唐明清四个朝代。
之前帮陆全识别数字后,陆安推测对方跟自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排除是外星人的极小可能后,他把目光对准了古代。
然而,不及等到族兄陆全的听后反应,伴随“咔咔咔”的碎裂剥落声音,一股难闻至极的恶臭气味,从身体的各个部位逸散而来。
陆安胃部一阵抽搐翻滚,赶紧跑到大殿角落,边捂住鼻,边干呕不止……
“自己能被自己恶心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好半天缓过来,陆安沿着窗门走了一圈,抖落身上青黑色的皮肤、衣服碎屑的同时,也把那种恶臭气味,均匀地带到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偷偷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陆全,陆安面带惭色地轻声问道:
“全哥,我想……出去洗个澡,如何?”
“那你最好宰了我,带上我的尸体。”
陆全冰冷的揶揄声,让陆安既后悔又爽快。
“里面是净身水,一边去!”
“多谢全哥,打扰全哥休息了,全哥晚安!”
欣然接过陆全丢过来的尺许瓷瓶,陆安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用窗边白幡做简单遮掩,痛痛快快地洗了个冷水澡。
从储物袋拿出干净衣裳换上后,陆安感觉身子骨被勒束得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长高变壮了不少。
“以后不会每突破一次,就长高一分吧?那岂不是……太,太大了!”
借由地上的积水,看了看自己棱角分明的俊秀面庞,陆安抖了抖身体,一股难以形容的骄傲和自信,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小岚峰山顶方向,忽传来震人心魄的悠远钟声:
铛~铛~铛~~
钟声持续了近半炷香时间,不多不少,一共四十四下。
饶是陆安迅速捂住了耳朵,依旧被震得气血翻涌,心惊肉跳。
反观陆全,却是面色如常,看不出钟声对他有半点影响。陆安收起之前暗中试探玩笑的心,上前凝重道:
“全哥,我们不会被发现了吧?”
“勿虑,吾醒来那天,也响了四下。”
陆全缓缓睁开眼,气定神闲道,“只剩最后五天了,做好你自己的事。”
陆安苦笑道:“我尽量不拖全哥你后腿。”
没多时,小和尚圆平提着两个食盒,准时准点来到这山崖边的“凡事殿”门外。
“师尊,除了茶点,还有山上派发下来的《避雷珠》,我给您一并放门口了。”
殿内,陆全面色微变,随后回道:
“辛苦,事尽当日,带净衣入殿,与我更换。有缘无缘,且看天意。”
“多谢师尊成全!”小和尚圆平兴奋得挠了挠头皮,小碎步离开了。
陆安全程躲在门边,专注于分神出去,努力隔着殿门观察,全然没注意两人对话的具体内容。
时间机会不多,在摸索出虚化背景、局部对焦的神识使用方法后,陆安只来得及看清圆平和尚的大致身形轮廓。
半晌收回神识,揉了揉酸痛的额头,陆安依旧精神头十足。察觉到陆全的靠近,他语带兴奋地邀功道:
“全哥,等他明天过来,我肯定能成。”
“嗯。”
陆全如往常一般,轻声轻脚地将殿门推开一道狭窄缝隙,稳稳取来两只食盒。顺带着,将那只装有“避雷珠”的小竹匣顺入袖筒,全程并未发出半点异响。
余光瞥了近前的陆安一眼,陆全依旧淡漠道:
“饮茶否?”
“这种程度的装逼气质……上辈子要不是专业演员,肯定是贵族出身!”
尽管心中非议,可毕竟是对方难得主动示好的举动。陆安正要欣然应允时,陆全早已扭身离去,径直回了殿中高台。
随后传来的,便是粥饭茶水的清香,以及族兄陆全隐隐享受的呻吟声。
“人家跟你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天真!”
“我都筑基了,跟练气期的小道友,较什么劲儿呢!”
念及此,陆安故技重施,两掌击地腾空而起,远远围绕陆全飞了一圈之后,稳稳落地,回到属于自己的“尸位”。
“小安,再飞一次如何?吾爱看。”
还在兴奋头上的陆安愣了一瞬,随后脸一黑,语不着调地随口回应道:
“寡人累了,需要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陆安在持续“进步”外,无事发生。
这天夜里,殿外雨声骤急、风声愈紧。
陆全收好木鱼,将避雷珠戴上手腕,起身整了整仪容,下了高台,隔着一定距离,向陆安问道:
“半个时辰后,小和尚会进来,你知道怎么做吧?”
“不用看,两天前我就记住他模样了。”
陆安拉开麻布,起身迎向陆全审视的目光,显露出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身长四尺半,圆头圆脑,面相平平,额头有小块梅花烫痕。
不近距离仔细盯着看,这时的陆安,确实与那圆平和尚一般无二。
“两眼过耀,装束不一。”
陆全静静评价道,“闷杀之后,你的位置归他。”
“两眼过耀……改成目光呆滞,装蠢即可。装束不一……这好像有点难度,总不能抢人家衣服吧?”
一边听,陆安一边默默分析改进,待听到“闷杀”二字,他身体蓦地一个激灵,目光有意无意地对准了身旁的那位“静玄和尚”。
“全哥,你不会是要我……杀了那小和尚吧?”
环视四周,陆安后知后觉,义正词严道:
“不行!我与他无仇无怨,他估计也不可能是凶手。肯定不行!绝对不行!!”
陆全沉默一会,面无表情道:
“那你继续躺着,别出声。”
望着陆全不紧不慢地走到殿门口坐下,陆安几次欲言又止。躺下反复纠结斟酌之后,他瓮声问道:
“全哥,我知道你是出于一片好心,可是……就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滥杀无辜,有损仁心道义啊!”
半晌,陆全也不直接回应,轻笑道:
“那静玄和尚,乃广云寺慈悲为怀、行善积德之大善人。宗门被灭,与他亦无半分干系。”
这下,轮到陆安沉默了。
回想之前自己的随心“判断”,以及之后,对那僧人尸身的各种“侮辱”,陆安不禁心神恍惚,昏昏然又躺倒下去。
哒、哒、哒……
不知过了多久,如时钟一样规律的轻细脚步声如约而至。在陆安听来,倒像是静玄和尚,在用那粗麻布条抽打他心口一般——
既麻,又痛。
小和尚圆平特地起了个大早,换了身新衣,脑袋擦得油光滑亮,甚至连额头的伤痕,也用脂粉尽力隐去。
然而今日风雨大作,小和尚一路过来凡事殿,尽管外面穿着蓑衣,里面衣衫早已淋得半湿,额头脂粉遇水化开,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反而显得比平时更加狼狈难看。
没工夫再做整理,行至廊下殿门外,圆平放下食盒,解下蓑衣。擦干净手,从怀中内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只油布包裹,毕恭毕敬地挪步向前,一脸敬意道:
“师尊,时辰将至,万事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