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眼看周围越来越热闹，陆安不禁后悔，先前没有遮掩面目。当即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中信钱庄」的招牌，口干舌燥道：
“诸位大哥大姐，我只是想……换些零钱。”
“原来如此！”
身前女子反应极快，当即奉上一只香袋，“小相公，里面有十枚上品灵石，五十枚中品灵石，三十枚下品灵石。您只管拿去用，也不用还。日后得空，去灵月坊换云山庄坐坐即可。”
“小兄弟别信她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中年壮汉笑了笑，直接塞给陆安一只锦盒，“小兄弟少年天才，里面灵石不多，只当我唐大龙与你交个朋友了！”
那高瘦青年及时拦身，替陆安挡过，扯住陆安衣袖道：
“小兄弟心明眼亮，那「中信钱庄」便是我家大人所开！不仅零钱，其他只要你能想得到的灵凡之物，无论什么都有。这会天暗露重的，走走走，一同过去品茶鉴宝。”
那娇俏女子面色忽冷，清喝一声：
“袁方，你什么意思？明明是我最先看到的，你铁了心要截拦是吧？”
“夏文仙，别人敬你怕你天魔宗，我药尘宗可不怕！别给脸不要脸，不知好歹！”
高瘦青年冷笑道，“那光精纯如一，直冲云霄，是个人都能看到，就你长了眼睛不成？”
正这时，一个玩味又清冷的女声，忽从近前高处突兀传来：
“光吵有什么用，直接干一架吧，谁赢谁得如何？诸位都是道门修士，没力气还是没胆色？”
陆安暗舒一口气，顺着众人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祛病馆」屋顶，正站立着一位红衣女修。
其形孤高绝立，腰间挂一枚眼熟朱红牌，在夜色中闪耀着令人胆寒的血红光色。
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城门外，与陆安有过短暂交集的红木宗外门弟子、被李玉如唤作大师姐的陈凝一。
“这什么修文坊不是禁用神识，限制法力吗，这女的啥时候来的？”
陆安两手交叉抱胸，一边打量陈凝一，一边暗暗护住那枚极品灵石。
四下一阵安静，外围诸多修士早已散去，只剩了袁方、夏文仙、唐大龙三人，暗自收了各自财物，往外退了两步，与陆安保持一定距离。
一名儒生买饭路过，观此情形，耸了耸肩，随口说道：
“大晚上的不好好修行，不是抢人就是抢钱，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一听这话，陈凝一脸上也挂不住了，直飞下来，拦住那儒生道：
“你刚才说谁抢人，又是谁抢钱呢？给我把话说清楚！”
那儒生一看她腰间挂着朱红牌，人突然来了精神，胆大无比地后退几步，围着陆安等四人转了两三圈，忽然指着陆安，发声惊呼：
“这位不是……方才山门前那位陆公子吗？”
“是我，你没看错。”陆安冲他假笑道。
儒生挠了挠头，当即打开手中包好的饭菜，一边吃一边又转了一圈，遂分析道：
“陆公子，你与那孔雀佛母相熟，身上应当有不少宝贝。又是初来中山镇，不晓得这里人心险恶。
这些人……有北山天魔宗的，有东山药尘宗的，还有南山剑灵宗的，加上这位红木宗陈大人，人来得倒挺齐全嘛！
那啥，他们是不是软磨硬泡、拐弯抹角、恩威并施地要抢你东西？”
陆安眼睛一亮，不好点头，也不想摇头否认，便上前指了指他饭碗中的鸡腿，笑问道：
“哥们儿，这鸡腿多少钱，从哪儿买的，闻着挺香！”
儒生怔了一瞬，大笑三声，一本正经道：
“我去天都书院听了一天课，吃饱喝足，怕半夜肚饿，便多带了一份回来。这些都不要钱，听课就有。”
“天都书院？院长是不是那位……叫朱原熙的老王八蛋？”陆安微微皱眉，“你应该是国子学学生吧，就不怕他在饭菜里面下毒？”
一听这话，儒生石化了足足三息，将剩余饭菜迅速包好，向陆安作揖行礼道：
“哥们儿，原以为我柳云白已经够狂了，今日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如你，还是你更狂。”
陆安轻咳一声，忽也意识到自己嘴欠。下意识地前后左右一看，不仅近前那三名修士早已没了踪影，路边摊贩统统消失不见，附近的茶楼酒楼，也都纷纷关上了门窗。
就连陈凝一，留下复杂眼神、欲言又止后，当即也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世道便是如此，能活着，已是不易。”
柳云白轻叹一声，抱了抱拳，“陆公子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陆安笑了笑，目送他离去。辗转片刻，先回了那斋义堂，找那小侍女借了几枚灵石。
去三香楼买好各色菜肴茶点回来，陆安上到顶楼一看，却发现彩云人已离开，只留下一封信：
“陆公子，小姐身份玉牌恢复如初，陈姐姐传了信，彩云先随她回灵山镇。见了你家兄长，速来灵山镇哦！小姐和彩云，天天都盼着你来。”
陆安苦涩一笑，将书信收好，放于储物袋。随后唤来那小侍女，问道：
“彩云姑娘，什么时候走的？”
“公子刚才回来，找我拿灵石之前不久。”
小侍女如实道，“姑娘还要向蓝姑娘当面道谢，只是蓝姑娘已经睡下，不便打扰，还请陆公子代为转达。”
“好吧……”
陆安发了会呆，叫小侍女正要退下，忙扯住她衣袖，先将剩余灵石送还，指了指那大包餐食，不好意思道：
“姑娘肚子饿不？这些……本是给彩云姑娘买的，她人走了，我之前又用过斋饭……”
“多谢陆公子。”小侍女推却道，“灵石一共没多少，您拿去用便是。这里是斋义堂……那些，我更不能用。”
“那怎么行？油荤不沾能理解，我陆安……总不能欠你钱呀！”
说罢，一咬牙，陆安摸出胸口黑布，将那枚极品灵石塞进小侍女手中，笑道，“我以前也去过楚国，还待过一段时间，真要论起来，勉强也算半个楚国人呢！”
小侍女先是摇头不肯收，一听这话，不禁眼眶湿润，当即给陆安跪下磕头：
“陆公子大恩，熊灵玉铭记于心，他日一定……”
陆安呆愣一瞬，赶紧扶她起身：
“熊姑娘不必如此，我只是……不愿欠人钱。那东西，本就是蓝姑娘送的，我可是一点损失都没有。”
小侍女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凝望陆安背影半晌，行了个楚国宫廷礼仪，摸出一大包灵石放在茶桌，迅速恢复仪态，出了门去。
陆安回身过来，见桌上灵石，笑叹一声，收下拿着那一大包餐食，又去了国子学门口，分与来往儒生吃了。
月上中天，云雾渐消。
见时间还早，街巷里弄愈发安静消停，陆安便在修文坊内闲逛起来。
行至一宽阔水塘边时，见有雅致灵院连绵不绝，院中灯火辉煌、烟花冲天，歌舞管弦声声不绝，觥筹交错一呼百应。
然而走近一看，院门紧闭，门外清静冷落，鸟雀无声，只有几位彩衣侍女站立门前，一动不动，两眼无神，似泥塑雕像一般。
陆安一时好奇，忍不住提步前去。侍女们听到脚步声，像是被突然激活了一般，一起朝陆安看过来。
最近的侍女率先动作，移步过来恭敬福礼，随后单膝跪地、两手呈递一只锦盒：
“恭迎上使巡临，吾家大人有六，丫鬟侍女共十八人，除小人外，此时尽皆在内，从未外出半步。敢有半句虚言，愿受天雷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