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闭目养神半晌,待调息稳身完毕,半眯着看了看远处,冲近前黄逸尘道:
“这位大哥,那小老头谁啊?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通,我可是啥也没听清,他到底要干嘛?”
黄逸尘脊背生凉,脸上却又直冒热汗,只讪讪笑道:
“此乃中山镇天都书院院长,朱圣人朱夫子是也。”
“哦……嗯?”
陆安先是点头,后眉头一皱,“他也姓朱,莫非……他是刚才那猪头的……父亲?”
陆安说话声音不小,不仅朱原熙听得明白,远处一众儒生学子同样听得清楚,这群人顿时炸了毛:
“姓陆的,别以为你兄长一时得了颜老欢心,便可胡作非为!”
“夫子好言指引,妖魔道人竟敢无视至此,欺人太甚!”
“即便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绝不允许欺师灭祖、颠倒黑白、妖言惑众、魔性不改的人上山,污浊浩然方正之地,坏了公道人心!”
“大家一起上,咱们一起,赶他下山去!”
朱原熙适时闭目养神,让开身去。
那群人冲身过去,然前面一群人刚下浩然梯,走没两步,便夸张至极地纷纷栽倒在地,或叫苦连天,或哀嚎鬼叫,或晕厥不醒……
后面儒生对视一眼,一边冲陆安喝骂痛斥不止,一边手挽着手,“大义凛然”地继续走下浩然梯。
仍旧有部分人倒地,剩余众人继续往前逼近陆安,气势汹汹,声震苍穹:
“吾心光明,妖邪避退!身死魂在,血荐轩辕!”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浩然之气,升腾如云。
陆安刚刚还在感叹修个仙都能被人“碰瓷”,目睹此形,不禁又一阵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那些举动和话语,会不会……真的有些过了?
好在下一刻,彩云的及时提醒,马上又将陆安跑歪的心思拉扯回来:
“乌合之众,愚昧无知!”
彩云清喝一声,然声音被瞬间淹没,她吐了吐舌头,紧贴陆安后背,卷其衣袍,将整张脸埋了进去,瓮声瓮气地说了句:
“陆公子……抱歉,我有点害怕……”
“别怕,有我在,天塌下来都没事。”
一股难以形容的强烈保护欲从后背传入胸腔,又直冲脑际,陆安自信一笑,当即散开神识,朝前大喊道:
“一群傻逼,吵死个人啦~~”
风随声至,如雷贯耳。
浩然之气骤散,又因手牵着手,身连着身,那群儒生被这强劲罡风一吹,倒飞出去,一齐栽倒在地,与地上装睡假死的同窗们搅混在一起,尽皆茫然无措、讷讷无声。
整个世界瞬间清静,唯有陆安的喊声回音还在不住地回荡。
朱原熙睁眼震消余音,静静地望着远处的陆安,忽而大笑不止。
不久前才吃过亏,陆安也不看他,立马收回神识。这时彩云扯了扯衣袖,低声建议道:
“陆公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且去平山镇,再作计较如何?”
“彩云妹妹说的是,我正有此意。”
陆安笑了笑,等彩云跳上自己身背,转身一看,那朱原熙不知何时,竟刚好出现在了下山路上,离这里不过丈许距离。
怔了一瞬,陆安扭头再看,忽又发现,自己已然到了那浩然梯中段,再看回来时,朱原熙脸上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容,依旧是站在浩然梯上原来的位置。
一时之间,陆安都弄不清,是自己被朱原熙用某种手段转移了过去,还是周围的景象骤然变化,对方瞬移了过来。
“陆公子少年天才,本领通天,不过眨眼之间,便到了老夫前面。”
朱原熙抱拳一笑,伸手朝前指引,“方才,是老夫无礼了。只要走过浩然梯,中山镇永远欢迎陆公子,请!”
“彩云妹妹,人家……当真在欢迎咱们呢!”
陆安两眼无神,傻傻一笑,冲朱原熙深鞠一躬,“多谢夫子指引教诲,小子受教了。”
言罢,陆安费了一番功夫转身,费尽全身力气抬起右脚,颤颤巍巍地朝着前面木阶便要落下,忽一阵香风吹过,他一个激灵,人瞬间清醒。
“都喜欢躺地上,干脆进姐姐肚子吧。”
艰难收回右脚,强忍着下丹田的剧烈绞痛,陆安扶着梯链,抖了抖肩,才发现彩云已然昏睡过去。
稍稍缓了口气,陆安扭头看去,只见一穿素白襦裙、戴草青竹钗的女子,同样手扶梯链,似有呕吐之色。
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钟鼓楼偶遇的离奇诡异女子——蓝灵素。
“这化灵丹应当不假,吞了一群饭桶,身体倒真真有些不适了。”
“蓝姑娘?你根本就不是蓝姑娘!”
陆安眉头微皱,冷笑道,“死老头还想弄障眼法骗我,爷爷就在这里,稍微用点力,直接灭杀我岂不省事?”
“那老王八早走啦。”
蓝灵素投以白眼,揉了揉胸腹,忽又展颜一笑:
“你说的也没错,我现在的确不是蓝姑娘。嘻嘻,我姓陆,叫陆霜,是你亲姐姐。”
陆安愣了一下,瞪眼道:
“我管你谁,警告你一次,若敢打我姐的主意,老子灭你全族!”
蓝灵素心一颤,当即低眉顺眼,委屈巴巴道:
“我只是想去见见你兄长而已,开个玩笑,别这么凶嘛陆公子~”
正这时,远在那逍遥亭废墟、侥幸逃过一劫的黄逸尘,忽然跪地磕头,远远呼号道:
“佛母大人息怒,小的……千错万错,大错特错。再不敢狗眼看人低,阻拦陆公子上山了!”
陆安闻声看去,才发现那边地上,原本躺着的那群年轻儒生学子,不知何时也通通没了影,就只剩了黄逸尘孤零零一个。
“叫什么叫?一身烂泥,老娘才不稀得吞你,滚滚滚,滚远点!”
多看了眼黄逸尘身上、脸上的幻白龙晶石渣灰,蓝灵素胃部一阵翻滚,差点直接吐出来。
黄逸尘喜不自胜地又磕了几个头,朝着山下极速奔离。陆安直愣愣地盯着蓝灵素看了一会,仿佛被传染了一样,胃腹一抽,当即干呕起来。
“小弟弟哎,也太弱了些!”
蓝灵素缓过劲来,乐不可支,“姐姐我要是晚到一会,你那稀拉松垮的筑基道台,估计都要直接碎掉了。”
陆安心下一凛,赶紧服下固元丹,又将彩云放下,坐地调息半晌。
“这小妹妹虽是凡躯,倒挺干净。”
蓝灵素坐在陆安身边,将彩云抱在怀中,“小弟弟,从哪儿买的小丫头?多少钱,卖给我怎样,放心,姐姐绝不会让你吃亏。”
“卖你妹啊!”
陆安瞪她一眼,伸手便要将彩云夺回来,“她不是什么小妹妹小丫头,人家有名字的,叫彩云。是我陆安的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
“哦?”
蓝灵素腰身一扭,护着不与陆安,当即眼波流转,“很好很好的朋友,到底是多好?一起睡的那种?”
“我睡你妈呢!”
陆安一把按住蓝灵素肩骨,双目喷火道,“蓝灵素,管你什么佛母不佛母,最后一次警告你,敢打我亲人朋友的主意,老子……”
“灭我全族是吧?”
蓝灵素心内欢喜,表面厌烦道,“小小年纪,本事不大,口气吹破天去。彩云既和你不是那种关系,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应当保持距离?”
陆安火气消了一半,仍旧嘴硬道:
“她刚才突然昏迷过去,我是关心她,正要检查她气息脉搏好吗!”
“检查你妹啊!”
蓝灵素有样学样,抖了抖肩膀甩开陆安,瞪大眼睛。“她刚刚中了香火迷幻之毒,你有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