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自然不想打搅二人交谈,奈何是药三分毒,曦瑶于药理又不大精通,倘若不问个明白,浪费钱财事小,害得人家终身残废事大!
爷爷微微侧身,然仍端坐于门外石凳,道:“丫头,拿来给我瞧瞧。”
曦瑶取来木盒,承至爷爷跟前,爷爷拿起一片,撕开一口,先是端详几下,再是轻轻嗅过,心中已是有了定数。
爷爷道:“丫头,你这膏药几钱银子买来的?”
曦瑶一五一十地道:“一贴五十文,八贴便是四钱,斗金只收了我三百五十文钱,还便宜了五十文呢!(哑语)”
爷爷微微一惊,脸上褶皱横起,道:“什么!那小子竟然收了你三百五十文钱!”
曦瑶还道爷爷在说斗金仗义,便道:“是啊,斗金只向我收了膏药的钱,自己分文没挣!(哑语)”
爷爷喟然叹息,道:“丫头,你哪来那么多钱?”
曦瑶道:“我······我是用刺绣置换的膏药。(哑语)”
听闻此处,男子蓦然一怔,心想前些日子,内屋每天深夜便有响动,遮莫是她在作绣?
爷爷竟无话可说,自己这孙女儿处事未深,过于天真,日后怕不是要吃大亏!
曦瑶继续道:“斗金说,这膏药可神奇了,伤筋断骨用上几日便能痊愈。(哑语)”
爷爷道:“这膏药如何使用呢?”
曦瑶道:“斗金说,一季膏药药效可维持四至五天,两季八贴,便可用十天。(哑语)”
爷爷嗤之以鼻,道:“不是说药效神奇,几日便能痊愈嘛,为何还要用尽两季。”
曦瑶蓦然一愣,寻思斗金确实有说,这膏药神奇,几日便能痊可,那为何又令自己买下两季!难不成······难不成他在诓骗自己!
曦瑶恍然大悟,不禁顿足发叹,道:“我去找斗金理论!(哑语)”
言毕,转身而去,爷爷却没出手阻拦,心想让丫头前去理论一番也好,省得那小子日后变本加厉!
爷爷拿起木盒,走来床前,道:“这膏药我已看过,斗金所说自然言过其实,却非一无是处,其中成分对你伤势有益无害,你大可宽心使用。”
男子轻轻点头,却不发一语。
爷爷又道:“想必你也有所察觉,前几日,丫头举止古怪,夜深不眠,整个人看去也憔悴许多,定是操劳刺绣一事,我这孙女儿天生心善,她既买来,不用岂不白费心意嘛。”
男子心生感激,仍是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再次点头。
爷爷伸手解开男子衣衫,道:“我来给你敷上。”
男子顺眼望去,恰是瞧见自己百痍之躯,面色骤然凝重。
起初,听闻老人所言,他还道自己伤势并不算太重,今日得见衣衫下的残躯,当真始料未及。
他一颗心突突乱跳,连连倒吸数口凉气,眼前,仿佛已不是活人之躯,而是一堆腐肉!
只见自己皮肉肿胀,全身淤黑,腿骨凹凸不平,乍眼看去,内中好似挫为数段,便连自己看着也心生嫌弃!
男子一颗心冰凉彻底,更如怒海孤舟一般飘摇起伏。
少倾,低声问道:“老人家,我究竟伤势如何,这次,我想听你实言!”
爷爷自知事已至此,隐瞒无用,喟然长叹,道:“你四肢筋骨尽断,伤得确实不轻,不过眼下看来,已是恢复不少,想必再过些时日,就能痊愈了。”
那男子依然愁眉不展,好似只听到了前半句一般。
只见他双眼阴鸷,目光冰冷,道:“能看出我是被何物所伤吗?”
爷爷微微一惊,不想他会有此一问,显然乃是追究仇家一事。
略有沉思,道:“此也正是我不解之处,你四肢筋骨挫断,却非常人一般,便是我行医一生,也未见逼肖者。”
男子不解道:“有何不解之处?”
爷爷道:“你四肢骨骼尽碎,且碎的很是均细,俨然不像兵刃所为,至于被何物所伤,我也没有定论。”
言毕起身而去,取来火炉置于地上。
男子心绪紊乱,脑海中反复念诵那句话,‘碎的很是均细’。
心道: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伤了我,究竟是谁要置我于死地,而我又该去找谁报仇!
男子越想越是发狂,越想越是怨毒满腔。
一旁,爷爷已是生起炉火,继续道:“今日话已说开,我不妨俱数交代,毕竟身体是你自己的,你有权了解得清楚。”
男子听后再是一惊,心想自己身体还有其他秘密吗?
爷爷道:“你并非只有筋骨之伤,皮肉之损,双眼之中还残留有剧毒。”
听闻此处,男子大脑嗡地一声鸣响,他面如白纸,心如沉石,怒火中烧,血液沸腾,直欲涨破肺腑充斥而出。
男子皓齿紧咬,咯咯生响,下一刻,恍然明了。
难怪自己深夜时分,头颅如若炸裂,双眼如若剜挖,原来是毒素所致!
究竟是谁将我害成这样!究竟是谁对我下手如此残忍!我要报仇血恨!我要手刃仇人!
男子极不受用,直想狂声呐喊。
跟前,爷爷自然知晓男子心境,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于忧心,我每日给你服用的汤药,便有祛瘀驱毒之功效,你只要坚持服用,体内毒素定会清除干净。”
男子激愤使然而一语不发,爷爷语重心长地道:“今日之言我本可不说。”
“说来也非惹你恼火,我只想让你明白,你纵然受尽如此磨难犹是不死,可见上天冥冥之中垂怜于你,你当该好好珍惜,馀事勿取,安心养伤才是!”
说完,爷爷拿起一片膏药,于火炉之上反复燔炙。
床榻之上,那男子痛苦如斯,只想立刻手刃仇人,每每如此,心旌摇曳而不能平息。
男子深深喘上一息,而后长长吐露。
心道:眼下身处僻壤,与世隔绝,自己纵有万般怒火也无济于事,不过于病情火上浇油罢了!
这般想着,心情渐有平复之趋势。
一旁,爷爷道:“年轻人,忍耐着点!”
说话间,突然拿起膏药糊在了男子腿上,男子纵然腿脚麻木,仍觉烫热难耐,不禁紧起了牙关。
爷爷将膏药一一贴在男子四肢,却见此时,曦瑶也从村里返回,看她神情不仅没了方才之沮丧,反而显得轻松了许多。
爷爷无奈叹了口气,心想她多半又被斗金另一番砌词所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