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攻城器的声音,远比战斗开始时明恒帝国的火焰弩矢更为壮观的流星雨绽放在了刚同弩矢的相反方向的土地上。
这次之后,人们再也见不到席成英的精湛武艺了,也再听不到闫芳成长官自信的指挥了。
此时,整个常山要塞前阵都成为了一片巨大的火海,房屋纷纷倒塌,防御哨塔和城墙塔也都开始坍毁....要塞后辖区内明恒住在这里的很多负责后勤工作的平民与后备战士永远地化为了灰尘。
此时,一直被保留实力的何德部队开始全面进攻,泽龙后撤并辅助。他们冲上要塞后的街道和居民点疯狂地为自己的战友和独立的理想报仇,刘邓凯丝毫不在乎他的部下干了什么,李明堂也无法管制....明恒的抵抗部队虽然英勇无畏,但仍然节节败退。稍不注意就会被砍翻,稍不注意就会首身分离。
因为进入了后勤区和居民点,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泽龙与何德的战斗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们疯狂地砍杀除自己战友以外的人,包括老人和妇女、孩子。
他们甚至闯进正在燃烧的房子,见到美女便将之斩杀或控制,然后施以淫欲....哪怕有数人都在进行时被烧毁坍塌的房子砸死,他们也丝毫不在意,只是不断疯狂地满足自己对于任何方面的欲望。
泽龙与何德失去了以往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风度,变得野蛮而可怕。
这时,震惊海内外的一支明恒军队出现了....
他们从各个被烧毁的民房中来,其肢体破碎残缺,眼睛里闪烁着远方的迷雾,周身火焰,手持被烧焦的长剑或战戟,身穿破烂战甲,毫无知觉地与何德部队进行战斗。
初见此景的泽龙与何德士兵被吓傻了,但因着其狂热的野性他们很快便恢复过来与之战斗。他们的刀剑无法伤到这些“地狱来的卫士”,相反只被其一剑砍或一戟劈就死得干脆利落,尸身破碎。
不过,当他们发现彻底肢解这些“地狱卫士”的身体便可以将之杀死时,他们又相互合作、各肢其解,很快地占据了主动,杀穿了这些连明恒都无法解释的神秘部队。
泽龙与何德相互配合,在常山要塞入塞口布置了防御阵地,待攻城器的数轮扫射过后,他们面前的几个街区已经成为了汪洋火海。他们将盾墙排成数列置于两侧与正前,开始从以入塞口为中心的各个通往常山要塞城市里的街道和公路不住前进,他们不会顾及已经烧成空壳或坍塌的楼房,因为他们可以看到女人和孩子的尸体挂在高层的窗户和底层的门洞口处被烧成焦炭,也可以看到被坍塌房屋掩埋,只露出一只焦烂的手的不知名的平民。
在泽龙与何德的攻城器逐渐波及不到的更靠近城中心的位置,明恒的武装力量仍在做着坚强的抵抗。烈焰的浓雾与火光之中,常有平民带着孩子或财产惊慌跑向明恒的防线。前线的明恒战队中尉将弩手和盾墙、步兵合理搭配,严守着即将被巨石砸烂的城市。
明恒的重装弩手们眼神锐利,瞄准、辨认着每一个逃命的平民,平民们在前线和自己的兄弟、丈夫与父亲相聚,但很快分别,逃向更东的,离侵略者更远的位置。
他们哭着,喊着,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对战争的恐惧。
很快,在不断涌来平民的各个街区口,烈焰和浓雾中开始有箭矢飞来,射杀了很多逃命的人。明恒的前线军官随即下令列阵防守....各个街区间相隔着或坍塌或废弃或燃烧着的楼房,成为了他们彼此间的屏障,亦为他们构筑了数个与这些大街数量一般的防御战场。
呛人的迷雾中仍有箭矢和平民在赛跑,但紧接着,身披何德纹章的士兵们出现在了明恒阵线的前方。他们肆意砍杀平民,将利刃嵌入他们的头脑,将匕首捅进他们的心脏。
明恒防守在高处的弩手们随即开始射击,他们的弩矢精准而致命,很快就把即将接阵的敌人或射杀或驱离了。但是,好景不长。还没到几十秒,何德推进城内的携带爆炸弩矢的小型弩炮便在迷雾中蓄势待发。弩炮的操作手们铤而走险,以迷雾和盾墙为依托,根据后撤回来的步兵的描述依次射出无数“炸弹”,前线的长枪和盾墙被炸飞,连弩手们占据的破败高矮楼房都被震动,甚至有一部分又发生了坍塌....明恒的阵线很快被撕出缺口,疯狂的何德士兵随即进攻,与之相互砍杀。
明恒的前线军官没想到敌人会如此疯狂,居然会把中远距离作战武器应用到城市巷战中。明恒的战队中尉认为敌人既然敢在这么近的距离应用弩炮,他们的大股主力一定已经抵达了距前阵相当靠近的位置,于是便下令后撤。但实际上,他也已经没什么人可以撤回来了。他下属的其他战队队长在其他街区的防御阵线中,几乎都阵亡了。明恒的防御阵线已经混乱,在大股敌人和攻城器面前一触即溃。
明恒不断撤退,在撤退途中负责防御阵线部署的战队中尉被一个不知名的何德重甲长剑手从某个房屋中跳出来砍倒,中尉尽力反抗,却还是被砍断了喉咙。明恒的士兵见状,纷纷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他们边恐惧地高喊长官阵亡的消息,边丢盔弃甲、逃跑速度比平民还快。之中只有几人奋起反抗,继续抵挡敌人,但好汉不敌四手,他们在牺牲的时候甚至没有人能记住他们到底是谁。
在逃亡途中,有人驻足观望市中心一座又高又细,标志性的白塔——那是闫芳成的府邸。他们虽然知道闫芳成已经失联,大概率是阵亡了,但那里仍是为了保护常山要塞及附近行政区划相关战略发展、战术部署机密的重点阵地。那里的防守很是严密,并由专门的明恒防守尉负责防御。虽然当时那里已经被泽龙与何德的人潮包围,但人们还是把它当做常山要塞防御的标志——那里守住了,常山要塞就仍有希望留存。
“看!白塔!它的根基处仍然飘扬着明恒的旌旗!”其中一名士兵喊道。
不过他和他身边的人刚刚感到一丝庆幸,一个闪烁着亮光的东西便直直击中了白塔的身躯,并伴随着剧烈的爆炸....那是安装了爆炸物的弩炮弩矢。
而后,又有几支来自弩炮的“炮弹”射中了白塔,白塔终于不堪重负,在人们的视野中轰然倒塌。而其之下明恒的旌旗亦被埋葬在了浓浓的烟尘之中。
当泽龙与何德杀到最后一个街区时,已经靠近了常山北原的位置,而且已是黎明时分。李昱芳战团的无线电被常山要塞所辖范围的通讯信号炸到瘫痪,只可惜他们不能给予支援....因为他们和段晨曦一样,武装力量组成太过单一,根本不具备任何没有其他武装力量集团作为掩护时的进攻能力。
李昱芳一个人面对西方痛哭流涕,看着火光冲天的街道,被烧成空壳的高塔与高楼,却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此时,刘邓凯和李明堂、赵华成等泽龙、何德指挥官都重整了部队。这场战役打得太过惨烈,甚至超越了红川之战。因为不仅有无数战士惨死,还有更多数不清的平民和无辜者死得惨痛非常。刘邓凯的部队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战力,可对于西北叛军来说,这却很是值当。
“只要攻破常山要塞,我们便可以从北方一路纵深至明恒帝国正东、东北。这里是守卫他们北方道路的门户,西有常山河塞,东有常山北原,紧接着便是临川港、冰河镇等重要城池,而更东则是我们强劲盟友西戎利剑的领土。常山要塞属地险峻,易守难攻,这里一旦被夺取,那么除了常山河塞,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我们踏平明恒的土地。因为他们虽然擅长平原作战,但却无法多线作战。通过常山要塞我们可以收放自如,通达各处、撤守各处,常山要塞将是我们成就事业最关键的一步之一。”刘邓凯说。
可是当他将部队撤出常山要塞那片火海,正在常山北原西坳平原整装完毕自己的部队时,却听到了来自南方常山桥的声音。
“呜——五呜——巫——————”
....上将军覃方明骑着高头战马出现在南方的地平线上,他携带着骑枪与旌旗,站在南地平线上如同一尊威武的雕塑,哪怕与之相隔甚远都能感受到他目光的锐利。
而后,他的身边又来了一个骑马的战士,那位战士金发碧眼,身着板甲挎长剑,谓之上将军芬德洛斯。
“呼呼呼呼呼....”除此二人外,紧接着有更多身披重甲骑着战马的骑兵密密麻麻地出现在了地平线上,他们排成行列,骑枪林立,旌旗无数,十分令人可畏。
他们是便上将军芬德洛斯所率领的明恒帝国最强骑兵战力——明恒帝国骑士。
这些骑士戴着重型覆面带翼盔,他们的眼睛在细小的缝隙中坚定而威严,每一位骑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亦是英勇无畏的领主。
“来吧,为了战友们!”上将军覃方明并未多说,此句话毕便同芬德洛斯一道策马扬鞭带领无数骑士冲锋。他们呈一个锥形,以覃方明和芬德洛斯为首冲向远方的刘邓凯。刘邓凯心中一震,即刻部署御骑反击阵....可是置于城外阵型后侧的何德与泽龙射手还未开始攻击,便被此刻被命令攻击的李昱芳团长大批歼灭....这些火球和弩矢终究再一次回到了西北叛军身上。
刘邓凯十分恼火,他留下了赵华成和相当一部分兵力抵御覃方明的骑兵,自己则携李明堂撤退。赵华成指挥有方,虽然明恒帝国骑士十分强大,但耐不住敌人长枪手和射手的威胁。他们冲破了泽龙与何德的数层防御,可还是被无数敌军拉开的防御线拖住了速度,让刘邓凯的撤退部队成功撤到了常山要塞范围,并依托地形优势继续逃跑。
....赵华成面对无数骑兵沉着应战,冷静指挥。通过数个方阵和方向的变换和御骑反击、侧翼辗转包抄等方式拖住了明恒的马腿。因着过于强大的明恒骑士,赵华成几乎未能将一个人打下战马,但他的长枪仍锐利无比,弓箭仍精准致命,让这些强大而珍贵的战士不被允许猛冲敌阵。
事实上,明恒这样做还有另一个目的。
当刘邓凯的部队开始奔向西方时,唐盛辉中将的部队赫然出现在西方的茫茫白雪中。唐盛辉藏了很长时间,其部下磨刀霍霍,士气高昂,精神充沛....而刘邓凯已然是疲惫之师,虽然人数众多但颇有一触即溃之势。
外加刘邓凯的射手阵列几乎被李昱芳精准歼灭,他们只能接阵进攻....唐盛辉中将的部队精锐而雄伟,但毕竟敌人数量太多,他们也不可能将之全歼,于是唐盛辉便刻意消耗着刘邓凯的士气,且战且退,且攻且防....让刘邓凯及其部下十分烦恼。
而后,芬德洛斯因见到了常山要塞的悲惨情形,失去了理智。他愤怒地率部冲破敌人防御,砍杀了赵华成。随后上将军覃方明随他一道冲向刘邓凯的范围....刘邓凯见状,意识到了自己的灭亡,又不敢再面对因自己的孤注一掷而被打得落花流水的部下,于是自刎。李明堂欲带队突围,却无人再听他指挥。他假扮成一个泽龙的士兵投降,却被愤怒的芬德洛斯一马撞飞、踏烂头颅,事后芬德洛斯才知道那是李明堂的伪装。
覃方明的军团从各种方向涌入燃烧着的常山要塞城池中,已经被烟火和明恒的抵抗部队弄得疲惫不堪的泽龙与何德失去了最大战力,以劳待逸,自然惨败。且因为他们刀刃上的鲜血大多来自平民,他们中也没有几人能得到明恒的宽恕。
刘邓凯和李明堂的后备部队、攻城器操作手和剩下相当一部分部队仍在逃窜,但当他们撤离到常山正北、战场以西时,得到消息的段晨曦立刻放开了攻城器,彻底封死了这支曾无比雄伟的军队的撤离道路。
“烈焰之战”便如此结束。它虽然较“红川之战”更短,过程也更简单,但其战场惨烈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这场战斗的政治意义十分深远,因着它的存在,明恒帝国内战四大战役之三甚至提早结束了,覃方明放弃了针对更远西北叛军领土的穿插与征服,也号令罗旭东、徐成荣中将暂停了南方战场的进攻。因为他们从未想到南蛮弯刀与泽龙、何德的力量如此强大。虽然敌人被大批歼灭,但敌人的兵力和人数却远远不止这些,且明恒仅为了打一场防御反击战就损失了一整个行政区域的建制和力量。一座城被边打边屠,甚至包括学校和医院在内的一切都被利刃和火焰抹杀,这实在是太过可怕,也让人们的心灵被战争继续不断地扭曲。
常山要塞行政区自此彻底沦为了一片焦土,寸草不生。直到世界的终结这里也再没有被重建或改造过,因为它被毁灭地太过彻底。除了每晚不知来自何处的啜泣声,这里的边缘地带也经常会有敌人的巡逻队与望远镜监视此地。很多人——尤其死在攻城器和被烧毁建筑的火球与爆炸、坍塌中的人都再没了踪迹。
这里包括闫芳成在内的无数人都从小便出生、成长在此,他们从世界之前无法预知和看见的机缘中被结合、出现、劳作、成长,如今又和自己的父母、家园一起重新回到历史的未知,归于世界之后的尘埃。人们的血肉埋在这片腐烂的土地上,一切的悲伤里,只有能在寒冬中生长的淡粉色花朵摇曳在人们曾洒下热泪的冰冷雪被之中。
“千峰会战形势如何?”覃方明问芬德洛斯。
“输了,惨。通世西的路死了,他们每个人都像玉米杆一样脆弱,但仿佛潮水,无法杀尽。”
“他们阵型灵活多变,永远有替补,永远有后阵。”
“他们和你们一样,个体弱小,但团结起来,天启都无法战胜。”芬德洛斯说。
“不,他们还不配。”覃方明听后,回答,“看看常山要塞,我们永远不会这样去做。”
芬德洛斯听完,继续说:“那你要看,在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