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发当天知道自己被所长欺骗了以后,龙新感到十分困惑。所长在龙新心中一直以来都是带领研究所不断进步的好领导,他想了很长时间都没想明白所长欺骗他的原因。
不过很快,龙新对这件事情的疑虑便逐渐被日益接近目的地的兴奋所覆盖了。
六个月的时间,比人类掌握曲速技术前从地球去往火星的时间还要短。一路上,这些科学家们相互之间的交流都比较少,整个飞船看起来生像个“i人”聚集地——比起闲聊,科学家们更倾向于在铺位上继续自己在地球上未完成的科研工作。龙新也是一样,在飞船上,他除了偶尔与古悦交流一些关于核物理研究的事,他也没怎么特意去认识同行的其他科学家。
不过很快,龙新他们科学家一行,就要到达目的地德雷克星了。
这个星球环境如何?在上面到底能看到怎么样的风景?以及,他们的文明物种真的如所长所说的那样,像极了自己想象中的那种直立的的犬科和猫科动物吗?龙新没有一天不在飞船上想象着到达后的画面。
终于,飞船航行的最后一天到来了。这天,两名随行的军官给科学家们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还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把手枪。龙新一开始不理解,但想了想后猜测,可能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便也没再多想。而两名军官在注意事项中强调的,“对方对我们可能不友好”,才是最令龙新感到疑惑的——实际上不止龙新,其他许多科学家都对此产生了疑惑。
在两名军官强调完毕注意事项后,飞船的一个地方传出了声音,听起来是问句。
“大校,您刚才说的,‘对方对我们可能不友好’,是什么意思?”龙新的同声传译器立刻工作了。原来是一名R国的科学家提出了疑问。
“The same question.(同问)”古悦在她的铺位上附和道。
“破译内容里不是说对方邀请我们来吗?”龙新也趁机用汉语提出了疑问。飞船上的其他科学家听过翻译后也纷纷表示同意。
“不友好...”M国的军官迟疑了片刻,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这个问题不需要各位操心,请各位按我们说的行事就好。”E国军官抢过话来回答道。
说完,他们便回了控制室,同时口中好像在小声交流什么,没有开启同传,不知道说了什么。两名军离开后,飞船里马上开始了各种此起彼伏的讨论声音。
“对方对我们不友好?那岂不是很危险?”龙新看向古悦,问道。
“是的。这样看的话,我们能不能安全着陆都还是个未知数。”古悦平静地回答道。
听古悦这么回答,龙新心中捏了把汗。
还没等龙新多想,船舱广播立刻开始通告:“科学家们,回到铺位上躺好,我们已经非常接近目的地了。”
于是所有科学家便结束了讨论,赶紧回到了铺位上。龙新也一样,他回到铺位后,把他贴在床边的慧文照片揭了下来,继续攥在手中,正像出发时那样。
“慧文,就快到了。”龙新一边在心中默念着,一边在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什么幺蛾子,一定要安全降落在德雷克星。
随着飞船的一阵剧烈抖动过后,晃动开始明显加剧。这种飞船的晃动总会给人一种不安感。因为龙新的铺位不在舷窗边,他也看不到飞船外面的景象,所以他只好默默等待着晃动停止。
突然,飞船的舷窗突然射进了一股久违的光亮。龙新歪过头去,极力看到了这股光线的来源。
一个发光的球状物在舷窗中徐徐地移动着,发射着它微弱的暗红色光芒。不一会儿,这个红色的球状物似乎被一个黑点挡住了,这个黑点从那发光的球状物表面缓慢划过,然后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没错,他们真的到了。
毫无疑问,这个发光的红球就是德雷克星的母恒星,而那个划过恒星表面的黑点,就是德雷克星,他们的目的地,他们接下来六年的新家园。
透过舷窗,这颗恒星的光线越来越强——飞船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此时船舱内已开始躁动,某些科学家恨不得赶快从铺位下来,跑到舷窗边看个清晰。可为了安全起见,科学家们还是要待在铺位上。
随着时间推移,这颗恒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不知过了多久,它突然被一个巨大的物体遮挡住了。是德雷克星。
他们到了。飞船开始环绕这颗行星飞行。舷窗中的德雷克星,渐渐展其全貌。每次飞船飞过它的向阳面,都给龙新带来震撼。
舷窗中,恒星的光芒洒在这颗行星的表面,只是这光亮相比地球的日光要暗淡得多。除此以外,这个星球与地球的相似程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即使日光微弱,透过舷窗,仍然可以看到这颗行星上的大片水体,那应该是海洋。还能看到大陆的轮廓,还隐约可以看见大陆上成片的绿色覆盖,可能那上面也有森林,抑或是草原,好像在诉说生命的繁茂。大陆中间还有一些蜿蜒曲折的隆起,很像地球上的山脉。大陆和海洋上空,有小片的白色覆盖着,或许是云彩。
有那么一瞬间,龙新感觉自己好像并没有离开地球,也没有离开慧文——因为他们似乎还在眼前。
龙新歪着头,欣赏着眼前的这颗行星。尽管脖子已经很酸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去看。他看着舷窗外的星球,想象着他在上面漫步的情景,想象他感受着这个星球独特的氛围,还有他们的文明和文化。他还期待着能和上面的人进行亲切友好的交谈——毕竟,如果真如所长所说,上面的文明物种都是兽人的话,那也太美好了。
每当飞船飞行到德雷克星的背阳面,舷窗就会变得一片黑暗。与地球不同的是,夜晚的德雷克星看不到一星半点城市的灯火——至少龙新在舷窗中看到的是这样。
龙心稍作回忆,他想起来所长曾经说,这个星球的文明只有一个亿左右的人口。这样一想,龙新便也不觉得奇怪了。因为人口太少,连大型的聚落都没有。那么这样看来,他们的文明发展水平应该不太高。可是他们偏又掌握了电磁波通信技术,还能以此来向宇宙发射信息。想当年,人类发现电磁波都已经步入工业革命时代了,人口也远不止这一点。不过总之,他们文明对我们一行应该没有威胁......
龙新在脑海中不断思考着,最终发觉这颗行星上的文明对他们一行人不具有威胁。
此时,船舱内的话音播报器响起了:“我们初步评估这个星球对我们不构成威胁,我们马上就要降落,请各位再次确认没有离开铺位。”
说话的是其中一名军官。原来,不仅龙新在思考这个问题,两名军官驾驶员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听完,所有科学家们都开始激动起来,包括龙新。
飞船不再环绕飞行,并开始逐渐减速。这时,飞船开始震动,引擎轰鸣声逐渐变强。舷窗外,行星的表面愈发清晰。不一会儿,龙新看到船体开始出现火光,他知道这一定是因为大气。
震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龙新开始感受到了久违的重力。此时龙新再次扭头看向舷窗外,飞船开始离陆地越来越近了,船体的火光也越来越明显,舷窗逐渐被烟雾覆盖。此时龙新的脖颈已经很酸,他不得不转头回来。他闭上眼睛,仍然把慧文的照片攥在手中。
巨大的噪音和强烈的震动不知持续了多久,龙新突然感到飞船剧烈地震荡了一下,随后一切便归于平静,引擎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龙新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突然安静的环境还让他有些许不适应。
这时,话音播放器再次响起:“各位科学家们,我们已经在成功着陆!请首先重新适应重力,不要立刻走动。”E国军官郑重宣布。
听过同传,船舱内响起了第二次掌声和欢呼声。这一次,比出发时的那次要更长久,更响亮。不过龙新听后,没有跟着鼓掌欢呼,而是看着慧文的照片,长舒了一口气,浅笑了一下。
科学家们开始纷纷解开安全带,从铺位上下来。但此时,他们所有人都产生了一个共同的感受——异常吃力。经过了长达六个月的失重状态,现在重力突然又回来了,是个人都会不适应。船舱里有科学家开始吐槽了起来。
“这颗行星的重力比地球大。”古悦用同传向全域广播了他的话。
龙新听后,也立刻想起来了所长曾告诉他的,这颗星球的质量比地球要大,体积同地球差不多——这就是说,它的重力比地球要大。
包括龙新在内,所有科学家们都小心翼翼地从铺位上坐起,开始抬抬手、伸伸腿,尝试重新适应重力。这时,其中一名军官从控制室里扶着墙壁走了出来,说道:“飞船正在测试这个星球的一些基本数据,各位稍安勿躁,请继续你们的适应。”
军官说完,一名科学家开口问道:“我们降落在了哪里?”
“海边。”军官答道,随后便又扶着墙回到了控制室。
“为什么要在海边着陆?”龙新转头问古悦。
“着陆地点是随机的,我们在高空没法分辨他们聚落的位置。”古悦答道。
龙新想要走到舷窗边一看究竟。但他突然发现,经过方才降落时的烟熏火燎,舷窗外侧已经几乎被一层焦黑覆盖,于是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没多久,M国军官用话音器说话了:“各位,基本测试数据如下。空气中没有有害气体,氧含量比地球大一些,气压稍大但可承受,外部温度5度,湿度可适应,重力加速度大约12米秒平方。”
听完军官汇报数据,船舱里立刻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含氧量高,重力偏大,我们可能不适应。”古悦听完数据,对龙新说道。
龙新没有回应。实际上,龙新这时根本没在思考关于数据的事情,他只在想象这个星球上的文明是如何的——虽然是个核物理科学家,但现在他反倒对这个星球的文化开始感兴趣了。
见龙新没有回应,古悦上前拍了一下龙新道:“你在想什么?”
这时龙新终于回过神来,回答道:“我在想这里的文明是怎样的。”
“你我都是研究核物理的,你怎么会对这些这么感兴趣?”古悦问道。
“不过,我倒是好奇他们有没有掌握核技术。”龙新回答。
古悦思考了一下,答道:“联合政府已经跟我讲明,如果他们不掌握,将不允许我向他们传授过深的这方面信息。”
听完,龙新浅笑了一声,答道:“天高皇帝远。”
古悦愣了一下,接着问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口说说。”龙新继续笑着答道。
这时,两名军官踏着稳健的步伐,同时从操控室走了出来。不愧是军人,适应能力真强。龙新心里想着。
“刚才汇报的数据各位应该都听了,没什么要紧的。我们计划选几名科学家出舱,有志愿者吗?”E国军官说着,同传紧跟着翻译。
此时,龙新已基本适应重力环境,便举起手答道:“我!”
龙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举手的。可能因为还没适应好吧。龙新心里想着。
这时,M国军官点名了两位科学家,让他们务必出舱。为什么呢?龙新心中发问。
“你要去吗?”龙新回头问古悦。
“我就不去了,等你们的好消息。”古悦回答,同时提醒道,“外温比较低,需要厚衣服。”
E国军官走了过来,拍了拍龙新肩膀提醒道:“请带好之前发的的防身武器。”
不久,他们一行人便准备好了。除了手枪,龙新还带上了他的小照相机。他紧跟着带领的两名军官,向舱门走去。龙新心跳声在耳边回荡,同时感受着每一步踏在地面的久违的重力感。会不会有很多人——或者,如所长所说,很多“兽人”,围在飞船旁边,议论着我们这些不速之客。亦或者,他们会拿出他们文明的最高礼遇,来招待我们。要么,拿出他们的武器,直接对我们发起攻击?短短几步路的时间,龙新脑海中想象到了各种打开舱门后的景象。
很快,他们走到了舱门。龙新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然后把手扶在了腰间的手枪边。在两名军官的一通操作后,舱门缓缓打开了。一股寒意向所有人袭来,同时还有一股久违的日光。打开舱门的瞬间,龙新感到一股眩晕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紧张,还是因为这里富氧高压环境的影响。
飞船降落在了海边。与龙新想象的完全不同,飞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在他们眼前的,只有一大片酷似地球的沙滩。几个人走出船舱,沿着沙滩向前走。沙滩上,有少许裸露的岩石。天边,红矮星的高度角很低,也远没有太阳亮,把它那暗红色的光线洒在沙滩上,昏暗却柔和。和地球不同,因为这颗行星没有它的“月球”,它广阔无际的海洋看起来异常平静,没有半点潮汐。抬头望向天空,没有像地球一样的湛蓝色,整片天空被恒星的光芒染成了地球黄昏时暗红色,远离恒星的方向,还能看到些许星光。转头看向陆地,远处有一个小土坡,被绿色覆盖,或许是草地。平坦之处只见大片的低矮植被,没有发现什么“树木”。这里的植被同样也是绿色,可能也会进行光合作用。望向远处,能够隐约看到昏暗中有连绵的山脉。由于气温低,行星的大气对流很弱。即使处在海边,也没有像地球那样喧嚣的海风,只有及其轻柔的微风拂过,给这海滩带来一种别样的宁静。只不过,在这里他们暂时没有发现任何活物,这多少让人感到一丝冷寂。
龙新惊叹着眼前的景象。他们一行人踩踏着脚下的砂砾,徐徐向远处走着。龙新走的每一步,都给他带来一种家的感觉。他没有想到,就在仅仅10光年的位置,就有这么一颗行星,它能够和地球如此之相像。在这颗星球上行走,不需要任何防护措施。除了因重力较强而感到有些许费力外,与地球似乎没有区别。龙新把手从腰间的手枪移开,转而拿出了口袋中的照相机拍摄了起来。
这就是接下来六年的新家园啊!龙新在心中感叹着。
两名领路的军官尽管来自不同的国家,仍然在用同传兴奋地交流着。几名科学家也在后头边走边交谈。
“Amazing, right?(真震撼,不是吗)”方才被点名的的科学家凑到龙新跟前说道。
“Yeah!(是啊)”龙新感叹道,随后用汉语继续问道,“为什么我们的军官点名要你来?”
“我们两个是语言学家,”说着,他指了指后面随性的一位女士,“如果遇到居民,需要我们先同他们交流。”
听完同传,龙新立刻明白了。他回头向那位女科学家问好。
“我们两个是两口子哦——我在这里秀恩爱一下不过分吧。”这位语言学家调侃道。
“你还挺幽默的。”龙新的嘴角微微扬了扬。这番话,让他不得不又想到那个10光年外翘首以盼的心上人。
“怎么称呼?”龙新问。
“古尔。”语言学家答道。
龙新微微点头,回道:“龙新。”两人握了握手。
“这里给我家的感觉。”龙新抬头看向天空,继续道。
“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古尔答道。
一行人就这样在沙滩上边走边讨论着、感受着,走了好一段距离。就在他们越来越靠近那个小土坡时,两个军官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发话道:“这里似乎是无人区,我们要尽快和这里的文明取得沟通,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
“同意。”龙新附和道。
就在此时,龙新不知是因为自己太过兴奋出现了幻觉,还是真的切实看到了什么东西——在目光的余光之中,陆地的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影”。他猛然转头,定睛一看。那个“人影”好像突然消失了,跑掉了。
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