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送走上学的妹妹，苏清泽如约跟李源离开。
这条路很熟悉，苏清泽隐约有点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
“我们这是去哪？”他询问道。
李源单手挂在车窗外，透过后视镜瞟了一眼苏清泽，
“去……我的老东家。”
李源的老东家，毫无疑问，就是之前拒签苏清泽的[天誉娱乐]。
那是苏清泽初入社会，就给他一耳光的公司，
如果可以，苏清泽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他们扯上关系，
“孙小姐，她去那里了吗？”苏清泽问，“那家公司能帮我们吗？”
“谁知道呢。”李源暗自叹气，“说来真巧，他们那边最近招了一批新人，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叫什么……小鲜肉。
七八个人组成一个男团，然后公司帮他们出了一张专辑，打广告，做宣传。
好巧不巧，这张专辑在近期全平台上架。”
说到最后一句话，苏清泽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合着他们不是去找对方帮忙的，而是去“请求”。
“孙小姐打算跟上面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暂缓男团发展计划。这其中当然还有你的原因，但孙小姐更多还是在担心这计划的可行性。”
后面的部分，就像是告诉苏清泽别有负担，
哪怕没有这场意外，孙玲婷也会回公司一趟。
“公司那群家伙，做事太操之过急了啊。”身为经纪人，李源有着苏清泽无法比拟的眼光，“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想强行打造出一支男团，明明之前一点经验都没有。
没有男团培养经验，成员素质堪忧，光靠包装也许真能短时间捞一大笔钱，但想来不出半年，那支男团就会被现在的市场淘汰吧。”
“您也担心公司会做赔本买卖吗？”
“……呵，他们赔钱管我吊事。”李源反怼道：“我的工资基本上都是孙小姐开的，那公司就算黄了，我跟着孙小姐也能好好混。”
说到一半，李源眉眼缓缓低下，
身下的车速度放慢，
“只是我担心，那些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孩子。过了阵子热度，他们是会回到平凡生活中去，还是被先前这段日子所淹没，走向无法回头的道路？”
纵使苏清泽两世也有四十年，但他的心智并不够成熟，
这四十年，他对社会的了解知之甚少，没有经历社会毒打的他，跟李源这种在社会里摸爬滚打的人完全不同。
路上，苏清泽没有再说话，只是呆滞地望着窗外，看着眼前这座城市。
直到车停下，苏清泽抵达大楼门口。
“下车。”
“嗯。”
苏清泽推开车门，却注意到李源没有解开安全带。
“李源先生，您不一起吗？”
“孙小姐只让我送你过来，其他的，不归我管。”李源随意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六楼会议室，孙小姐在那里。劳烦你替我照顾照顾她了，别让她惹什么祸。”
要真出什么事，苏清泽可帮不上忙。
但他也只能呵呵点头。
下车，目送李源离开，苏清泽转身看向大开的公司大门。
做完最后的心理准备，苏清泽走进大楼。
……
“我已经跟你们讲过很多次了，这支男团还不到时候。”会议室内，孙玲婷正与面前众人争论，
而面前八位男女，正是那几位成员的个人经纪人。
孙玲婷双臂抱胸，一双清澈双眸在这一刻充满怒火，
“他们才练习不到一年，甚至没系统学习乐理，也没专门培养形体，一支像样的舞都跳不出来。”
“我们都知道。孙小姐，劳烦您冷静一下。”
“冷静？呵，你让我怎么冷静？”孙玲婷冷哼连连，回道：“公司根本没有培养，现在把他们丢台上，就像是看小丑表演。”
她怒斥道：“这是在砸公司招牌，也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更是对音乐的亵渎！我不会允许公司做出这么荒谬的事情！”
一番话，让八位经纪人全部沉默。
虽然孙玲婷只是旗下艺人，但碍于她为公司提供的价值，经纪人们都不敢反驳一句，哪怕这件事情还轮不到孙玲婷插手。
沉默，许久的沉默……
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打破这份沉寂。
众人下意识扭头望去，
会议室门口，站着一名华容富贵的中年女人，
微凉房间里，她衣衫单薄，不过是件灰白衬衣，却凸显出其姣好身材，
浓妆艳抹，却毫不张扬，尤其是那大胆的紫眉，宛如一朵玫瑰，开得美艳却无法触及。
“我说门怎么开着呢，原来是玲婷来了。”女人语调带笑，然而眉宇里没有一丝笑意。
众人慌忙起身，“肖经理，您来了。”
但肖经理只是随意点头，甚至没有正眼瞧他们，双眼一直注视孙玲婷。
“玲婷，别总这么怒气冲冲的，这样很容易起皱纹。女明星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美貌。”
对于她的关心，孙玲婷默默领下。
自己是被面前这位经理带入公司的，换而言之，如果没有肖经理，也就没有孙玲婷的今天，
她对肖经理一直抱着感激，哪怕再气，孙玲婷也会耐心等她把话说完。
“我在外面就听见你的声音。是公司转型，让你担心了？”肖经理走到孙玲婷面前，安慰道：“放心，就算公司转型，我们也不会舍弃流行歌手这个区块，最起码，也得让你们全部在这圈子里站稳脚跟。”
孙玲婷哪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我不是在担心失去公司资源。”孙玲婷当即反驳，“我只是觉得公司未免太操之过急了，那支男团……”
“嘘——”
肖经理伸出食指，轻轻搭在孙玲婷的粉唇上，
待孙玲婷安静下来，她才是笑笑，走开，坐到一旁的真皮座椅上。
“玲婷，你虽然很有才华，但那才华也仅限于音乐。抛开音乐不谈，你果然是个笨蛋。”
“……”
“偶像和歌手之间存在着相似之处，但他们从本质上来说完全不同。
歌手可以是偶像，但偶像不一定是歌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孙玲婷点头。
见她肯定，肖经理红唇显出一抹淡笑，似是满意，“偶像不需要和培养歌手那样付出大量时间和精力，只需要做些包装，然后在媒体上大做文章，就可以得到一大批粉丝的支持。
他们不用做太久的培训，这些时间对他们来讲足够了。”
“但只靠包装，是做不出好的作品的。”孙玲婷立刻回道：“只有好的作品，才能维持这个男团的活力，不然，他们连两年都做不下去。”
“所以我们只和他们签了两年的合约啊。”
肖经理突然的一句，让孙玲婷哑口无言。
“两年时间，他们能创造的价值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想做音乐的就再转成流行歌手，不想走这条路的，我们也不会强求……”
后面的话，孙玲婷没有再听进去，
她已经明白了，公司根本没把那些练习生当人，只是把他们当作随时可以抛弃的商品。
两年，这两年是属于那些练习生的黄金期，年轻和活力，是独属于这两年的，
过了这两年，他们便会被抛弃，到那时，他们又该怎么办？
“玲婷，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听见了。”孙玲婷怔怔点头，
面对肖经理，孙玲婷不敢多言，
她，总归是寄人篱下的。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等下我们还要在这里开会。”
“是。”孙玲婷默默走开。
她又能做些什么呢？显然，她无法改变公司高层的想法，保全自身恐怕才是最佳选择，
但是……
走到门口，孙玲婷停下脚步。
“肖经理，我……”
不等她开口，门外的走廊突然传来奔跑声，还有呵斥。
“小子！别跑！”
“我说了我只是来找人的，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
熟悉的声音，孙玲婷立刻认出对方。
直到，一阵风从门口吹过，少年的身影从孙玲婷面前跑过，
恰好的回头，二人对上视线。
“找到了。”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少年脚下一转，健步冲入会议室，
但速度太快，他没刹住，一头扎进孙玲婷的怀里。
空气，突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