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在冰冷的空气里释放着光热。
玄音将温汝韵手上的纱布一圈圈解下，拿起身边铜盆里的湿布擦去她手背上的血迹。
“疼吗？”玄音将药瓶打开，把药粉轻轻地撒在温汝韵的伤口上。
“现在感觉好多了……”温汝韵手微微颤了下，声音都抖了，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玄音心疼地看着温汝韵，抿抿嘴，拿起一条干净的纱布，一手轻握温汝韵的手腕，用纱布先缠绕两圈，接着斜拉到她的小拇指接近末端位置，将四个手指缠绕一周半，再斜拉至腕间绕上来，反复几次后，温汝韵的手总算包扎好了。
“玄音，你包扎得真好！”温汝韵笑着抬起左手，前后翻看。
“好了，小姐，”玄音握住温汝韵举起的手，嗔怪道，“养伤要紧，别这么好动。”
“这不是还好吗？”温汝韵笑着依靠在玄音的怀里，“伤的不是右手，和以前比的话算小伤。”
玄音偏头看向怀里的温汝韵，不禁想起往日里温汝韵受伤的事情，忍着泪摸摸她的头。
“小姐，你要照顾好自己，过些时日我就要回去照顾夫人了，沫儿一个人不够。”
“我知道的，”温汝韵从玄音的怀里钻出来，点头回答道，“放心吧，回去的时候你也要平平安安的。”
“我会的。”玄音话音刚落，营帐外就响起温君亦的声音，“看来是将军来了。”
温汝韵赶忙起身，走出去，右手掀起帘子——“爹！”
温君亦看着温汝韵气色不错，心里微微放松不少，低头看到她包扎的手，问道：“汝韵，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爹，您呢？”温汝韵看向温君亦缠着纱布的左手，关切地问道。
“一样。”温君亦抬手微微按住温汝韵的肩膀，嘱咐道，“孩子，下次替别人挡刀，别拿手，明白吗？”
温汝韵愧疚地低下头，答应道：“那个时候左右皆是敌人，我看那弯刀就要落到他身上，伸手去拽他的时候被刀刃划到……”
“刀剑无眼，契丹人还有招数没有用出来，你要多加小心。”温君亦嘱咐道，“这几仗打下来，虽然我们都赢了，但是不能掉以轻心，轻敌是作战中最不可有的态度。”
“明白，爹。”
“好了，明日练兵，早些休息。”
“嗯。”
看着温君亦离开后，温汝韵转过身来，抱住玄音，撒娇道：“玄音，你今夜睡我旁边好吗？”
“好～”玄音莞尔一笑，又看向温汝韵的手，“小姐，不过你要保护好你的手，别被我压到了。”
“不会的，不会的。”温汝韵举起自己的左手，“我这么睡，绝对不会压到手的！”
“行。”玄音点了点头，“我睡外边，好吗？”
“好！”
“那我把油灯吹灭了啊……”玄音看着温汝韵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无奈地笑了笑，得到回应后，她俯身一吹，灯灭了。
北风呼啸，雪应和着风，在营帐外狂舞。
玄音轻轻翻过身来，看到温汝韵没有盖好被褥，便将她的被衾小心地向上拉动，盖住她的肩膀。
“不知道我这一去，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玄音侧耳听着温汝韵平稳的呼吸声，抬手用指尖将她的发丝勾到耳后，她迷糊着呢喃几句，玄音浅浅一笑。
时间流逝得真快，玄音记得温汝韵小时候躺在她的身边也是这般乖巧地熟睡，后来因为思家念亲，温汝韵经常会做噩梦，现在好像不太会在睡着的时候突然哭了。
“希望战火早日平息，你能回来好好生活，将军和夫人一定会保佑你的，小姐……”玄音轻轻地说道，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沿着枕沿摸索，当摸到温汝韵缠着纱布的左手后，她微微往外挪动，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玄音，你也要好好的啊。”
玄音听到温汝韵的声音，微微一怔，惊讶地说道：“小姐，你还没睡？”
“快睡着了，”温汝韵往前挪了挪，钻进玄音的怀里，撒娇道，“有点冷，所以醒了。”
“小姐，你已经十六了，不能这么粘着我了。”玄音将温汝韵搭上来的左手轻握，嗔怪道，“要是碰到伤口怎么办呢？”
“那就再包扎一遍。”
“我可不起来。”
“那我就自己来吧。不过……”温汝韵把头蹭着玄音的下巴，笑着说道，“我赌你会嫌我弄不好，然后来帮我。”
“好了，小姐，睡觉。”玄音搂住温汝韵，低声说道。
“玄音，你的胳膊被我枕着，会不会很酸啊？”
“你说呢，小姐？”
“玄音，你会不会嫌弃我这么粘着你啊？”
“睡觉，小姐。”
“好吧，玄音……”
过了一会儿，温汝韵悄悄地往里面挪了挪，没有再枕着玄音的胳膊。
她睁着眼睛望着一片漆黑的四周，感觉身边的玄音已经浅浅入睡，便努力让自己尽快睡去。
不过一时间，温汝韵心里思绪万千。
很多时候她都很严肃，但在玄音面前，她又能这般撒娇，无所顾忌。
她好希望玄音能陪在她的身边，希望哥哥也能回来，希望曾经的一切能够回来，可是，现实并不是这般如她所愿。
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她心里就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点点滴滴的现实如水般注入她的心，沉重地让她喘不过气来。
但她总会激励自己振作起来，她不屈服于现实的压迫，她相信只要冲破这道枷锁，就一定能改变很多，哪怕是一星半点，于她而言也足矣。
左手背上的疼痛让温汝韵忍不住皱眉，她轻轻背过身，将左手放在枕上。
其实除了这一刀，温汝韵身上淤青的地方也不少，但她没有和玄音说，怕玄音又为她担心，她现在能理解到那些年父亲出征的时候，母亲在府里的坐立难安与忧心忡忡了。
温汝韵虽然不知道下一战她会遇到什么，但是她心里依旧坚信会赢的，无论付出多少代价，燕云十六州一定要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