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蒙,秋夜寂寥。
颜昭然不情不愿地从偏房走来,他没想到自己的被褥直接被拿去换新,想要去找虞静淑寻回,可那时候她正在和虞江亭交谈,他只得默默退了回去。
她究竟想做什么?
颜昭然感觉自己越发看不透虞静淑心里的想法,这两年来的冷漠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他承认他对虞静淑是有感情的,可是他又觉得自尊更加重要,被人轻看的爱,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存了。
可心好像又在动摇,是因为那次的挺身而出吗?还是这次的嘘寒问暖?
颜昭然思前想后,还是摸不着头脑,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站在了门外。
虞静淑借着昏黄的烛光,看到门窗外颜昭然的身影,她原本躺在榻上假装歇息,可迟迟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向门那边,快靠近门时,她轻轻抬手摁住门板。
颜昭然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地轻轻推门,不料这门竟然打不开?颜昭然又微微使点力气,门还是没有开,再一用力,门忽的开了。
颜昭然一个踉跄差点跌进眼前人的怀里,他赶忙抓住虞静淑的手腕,下一刻马上收回了手,他不敢抬头看向虞静淑,赶忙作揖说道:“公主,对不住,我刚才吓到您了。”
怎么和我预想的不一样?
虞静淑暗自失落,但还是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浅浅一笑说道:“怎么会?想必是驸马累了,快进来歇息吧。”
“公主,我睡那就好。”颜昭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板。
“秋凉,这地上是睡不得的。”虞静淑微微咳嗽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本就是夫妻,同床共枕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公主,我还是觉得……”
“驸马若是不睡,那我也不睡了……”
颜昭然见拗不过虞静淑,只得点头同意。
蜡烛熄灭,四下里一片寂静无声,黑夜吞噬着沉寂的一切事物。
颜昭然静静地躺在外侧,夜色正浓,伸手不见五指,可是他却难以入眠。
“其实我喜欢睡外侧的,”虞静淑悄悄摸黑握住颜昭然的一缕发丝,她知道他也还没有入睡,便轻声地说道,“但是我这人不知怎的,很容易夜里摔下去,所以寒酥都会在地上铺四五床被褥,现在你来了,我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再摔下去了……”
颜昭然闭着眼默默地听着,他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人在轻抚他的头发。
虞静淑停下手,仰躺着,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虽然掉下去摔不疼,但是那种梦中惊醒的感觉还是会让人心有余悸。”
颜昭然静静地听着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床榻微微晃动了一下,一切再度陷入宁静,直到身后传来那轻微的呼吸声,颜昭然便闭上眼,也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颜昭然感觉自己的右肩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好像锁骨处被什么压到一般,痛感让他难以再度入睡。
估计是换的新枕睡不习惯吧?颜昭然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生怕吵醒身旁的虞静淑。
原本以为只要换个姿势就不会难受,可是颜昭然还是被肩膀上传来的痛感弄得难受,他又悄悄翻了个身,他想要赶紧闭眼睡去,可是闭上眼那痛感却愈发清晰,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去忽略。
他又翻了回去,看着门外投进的朦胧的光,他估摸着现在应该还在卯时之前,可是他越想越再度入睡,那肩上的痛感就越折磨他。
“怎么了?”
颜昭然听到身后的人迷迷糊糊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事。”颜昭然又翻了个身,他隐约看到虞静淑又缩回了手。
“嗯……”虞静淑呢喃道,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回去。
颜昭然悄悄把新枕推开,可是肩上的痛感还是没有丝毫的消减,虽然他困意浓浓,但是还是辗转反侧。
这时候,虞静淑忽然爬了起来,借着朦胧的光亮,她看到颜昭然的新枕跑到了床榻的边缘。
“您继续睡,我又吵醒您了……”颜昭然歉意地轻声说道,可他没想到虞静淑躺下来后,她将胳膊枕在他的脖颈下,刹那间他感觉自己心乱如麻,慌张地说道,“公主,我有那个新枕了……”
“没事,先将就下吧。”虞静淑用另一只手轻轻拉住颜昭然的衣沿,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颜昭然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肩上的疼痛,他想往外退,却被那只手牢牢地抓着。
“我说了,摔下会很疼的。”虞静淑闭着眼,轻声嗔怪道。
屋内再度恢复宁静,颜昭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十分清晰,闭上眼期盼着夜的离去。
颜昭然明明觉得秋夜微凉,可自己却觉得热得很,心里内心纠结着,过了一会儿,他还是鼓起勇气,轻声问道:“公主,您为何要这么做?”
虞静淑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看向颜昭然,回应道:“什么怎么做?”
“您之前不会这般……”颜昭然还是想将虞静淑的手臂拿开,却被她拥入怀中,那一刻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再睡一会儿吧,”虞静淑轻轻将头埋在颜昭然的颈项间,低声说道,“颜昭然,我想好好了解你,因为我从来没有对你将心比心,现在不会这样了……”
“公主……”颜昭然感觉脖颈间痒痒的,很不自在,可不知为何他没有选择挣脱,默默地将虞静淑身上的被褥再往上拉了拉。
“我想起来了,”
“公主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来你刚进公主府的第一年,你总会去街上带好吃好玩的回来给我,我承认那个时候我其实对你没有感情,但是心里还是触动很大的。”虞静淑轻轻依偎在颜昭然的怀里,继续说道,“有一次,我的风筝飞出了公主府,后来它‘回’到院里的那棵树上,其实是你去追回来的吧?还有一次,我的青纸伞裂了一条缝,是你去街上买了一把一样的吧?”
“公主,怎么都知道……”颜昭然心里很是意外,原来自己所做的事情在虞静淑心里都留下来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都知道的,”虞静淑笑了笑,抬手轻抚颜昭然的脸颊,“你撑着那把坏的青纸伞陪我回府,明明你把漏雨的一侧朝着自己,肩上的衣服都湿了,可是第二天你来接我的时候,肩上却没有再淋湿了。”
“您,是在怜惜我么?”颜昭然自嘲地笑了笑,他以为自己无论做什么不会被人重视,可是她竟然都在默默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不,我是在珍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