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国太子宫殿内,沂星早正在批阅奏章,这时候门外的侍女前来禀报——
“殿下,太子妃的婚服已经送到相国府了。”侍女毕恭毕敬地端上衣服,“这是另一套一样的。”
“好。”沂星早看着大红的喜服,微微一笑,“先放那边吧!”
“是,殿下。”
院内,温汝韵坐在窗前,卧听那黑夜里的蝉鸣声。
温汝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暗自心想:这两日喝了药后,嗓音恢复了不少,明日想来就能完全恢复好了。也不知道二殿下和齐钧、蒙城他们怎么样了,怕是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吧?早知如此,那时候应该告知他们去向的,擅自行动果然容易留下后患……
“嘎吱——”院门开,院外的人走了进来。
沂星早?
温汝韵借着屋外灯笼昏黄的光亮,看到沂星早手里拿着酒壶和衣裳。
“太子殿下。”温汝韵忙着站起身,跑去开门。
“这身衣裳你换上吧。”沂星早将手里的酒壶放在桌上,又把那身喜服递给温汝韵。
“喜服?!”温汝韵不可思议地看向沂星早,但是他不顾她的拒绝,将衣服放到枕边。
看到窗户开着,沂星早走过去两手一合,转过身来说道:“放心,吾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说罢,沂星早走向门外,走出去后,将门轻轻带上。
他这是要做什么?
温汝韵看着那套大红的喜服,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还是将它换上了。
沂星早轻轻叩门,等了一会儿,缓缓推开门走进去。
温汝韵穿着那套合身的婚服,柔软的衣领贴着她的脖颈,大红的外袍披在肩上仿佛即将滑落。
“护卫大人,你能否坐在这里,为吾斟酒?”沂星早托腮望向不远处的人。
温汝韵看向沂星早,感觉他没有什么恶意,便点了点头。
“好。”温汝韵小心地牵起衣摆,走到沂星早身旁坐下。
她一手握住壶柄,一手拖着壶底,清冽的酒香扑面而来,微醺了眼前人的心。
“明日吾就会放你回去……”沂星早端起盛满的酒杯一饮而尽,轻声笑了笑,“二殿下已经第八次来问你的近况了……”
温汝韵没有说什么,继续为沂星早添酒,不知不觉酒过三巡,她感觉沂星早的眉目多了几分柔和。
沂星早半醉半醒地托腮看向温汝韵,语气里略带嗔怪,问道:“护卫大人,你怎么不擅舞乐呢?舞刀弄枪的,不如留下做吾的太子妃吧,吾愿意钟情你一人……”
“太子殿下,你喜欢我什么?”温汝韵看向沂星早微眯的双眸,轻声问道。
“吾喜欢这副容颜……”沂星早轻轻向前俯身凑近,不假思索地回应道,“不过很可惜,他不是你,你不是他……明明你们长得这般相像,好似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他,是谁?”温汝韵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那位舞姬吗?”
沂星早退了回来,笑了起来,微微的酒醉让他眼色染上了几分迷乱。
“池叶映,他是我当年拿命换来的。”沂星早抿了一口酒,缓缓拉开左肩上的衣服,只见心口前有一道一寸长的疤痕,自嘲地笑了笑道,“可他从未真心待我,我能感觉到这个伤会再被揭开……”
“那你留我,是为了让这副容颜配上这身婚服吗?”温汝韵感觉沂星早的眼里的那人既不是她,也不是池叶映,好像是将两个人在一起映射出来的。
“不,是为了治你的失声,为了换你一个秘密。”沂星早将手放在桌上,轻轻敲打桌面。
“秘密?”
“对,告诉吾,你是谁。”
“殿下是醉了,看不清我了吗?”温汝韵将沂星早手里的酒杯拿了过来,不再斟酒。
“告诉吾,你是谁……”沂星早轻轻拉住温汝韵的衣袖,言语里带着恳切。
“回太子殿下,我是温汝韵,沐国温将军府的养女,自幼出生在沐国,先父母因病逝世后,茕茕孑立,举目无亲,后被我养父一家收留。”温汝韵苦涩地笑了笑,说道,“太子殿下,您听清了吗?”
沂星早的神色暗淡下去,收回手,缓缓支起身子站起来,走向门口,他又转过身来,说道:“那日戚婳给你吃的药,除了让你短暂失声外没有其他危害,明日一早你就会到你的殿下身边吧……”
“多谢殿下!”温汝韵起身作揖,目送门口的人离去。
沂星早没再说什么,望了温汝韵几眼,又想到了什么,扶着门问道:“温汝韵,你愿意嫁给吾吗?”
温汝韵愣了愣,端起酒壶走过来,说道:“殿下您真的喝醉了,您已有婚配了,三日后您就要成亲了。”
沂星早无奈地笑了笑,接过酒壶,看着眼前人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眉眼如画,可恍惚间她又在水一方,可望不可及。
沂星早带上门走了出去,他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不能早点遇到你……”
温汝韵望着沂星早的身影渐渐融入茫茫夜色之中,她回到房内褪去华丽的喜服,再度打开窗,月光扑进了她的怀里,暗处的蝉儿嫉妒地鸣叫着,好像在吐露自己的不满。
池叶映,这是你现在的名字么?
温汝韵靠在窗棂上,在她久远的记忆里,哥哥的样貌已经变得模糊,如今她看到长大后的他,那一刻她心里涌上一丝温暖,至少在这偌大的世间,她与哥哥再度重逢。
转念一想,从厉国到京国,十多年他一定吃了很多苦,走了很远的路,现在才能以这样的身份,让自己在异国他乡拥有立足之地吧?
她好想揭下面纱告诉他,她是他的妹妹,可是她怕会让他至此一无所有,前功尽弃。
“你说,我们要怎么相认呢?”温汝韵轻轻抬手想要触摸天上的悬月,一不小心那游荡的云盖住了它的光芒,它躲了起来。
温汝韵听着晚风穿过竹林沙沙作响,看那池塘里的鱼儿潜在水下偷偷望天,院里寂静得只剩下夏蝉的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