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走!”
“你打算怎么做?你不会要等斩妖司来,拿这两头妖兽去邀功请赏吧?”林天德对沈慎的决定十分不解。
沈慎眼轱辘一转,刀身回鞘,站起身来。
“未必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沈慎!”
气喘吁吁的刘关楼跑进屋内,沈慎给了他一个眼色。
“好了。都准备好了,不过……沈慎,你这是想……”
沈慎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我自有打算。”
……
刘关楼可不是打虎的莽汉,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短短半晌的功夫,清水村包括附近村庄的村民已然聚集清水河畔。
人群攒动,人声鼎沸,清水河岸被围得水泄不通,离岸边好几米的水下,鱼儿吓得不敢靠近。
在近水的地方,孤零零地挺立着鱼妖骨架,而在一边是已经泡得发白发肿的白道孺。
刘关楼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脸兴奋地望向身旁的沈慎。
“怎么样?我虽说不是清水村的人,但我却有本事将全村人都召集于此处!”
眼见如一大群无头苍蝇四处乱撞的人群,沈慎点了点头,纵身一跃,立于高地之上。
三拳两脚的功夫,踢开挤在高地上的几人。
“各位清水河的父老乡亲!我是沈慎!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清水河的河神、神龙乃是鱼妖假扮的妖兽,它们与村长白道孺勾结,每年献祭无辜少年供妖兽享用。
所谓保佑风调雨顺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妖兽和白道孺的阴谋!”
由于根骨属性的提升,沈慎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声音切切实实地传入每个村民的耳朵里。
话音刚落,人群像是炸开了锅,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远处观望的林天德神色一滞,“我靠!这沈慎到底想干什么?”
“清水河地势高耸,地形又相对平坦,加上又有重重山崖阻隔,下流又有连接大河,根本就不可能发大水!”
沈慎的声音压制住嘈杂的议论声,正当众人半信半疑,分不清状况之时。
一道尖厉的声音传来!
“明明是河神大人的功劳!若无河神大人,咱们清水河,怎么可能几十年来都不曾发生一次洪水!”
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梗着脖子大声嘶吼。
沈慎眼神一凝,赫然是那日祭祀队伍中的张妈。
“祭祀活动持续了百年,清水河一直风调雨顺,无洪涝灾害的侵扰,于是,你们一直将其归结于河神庇护。
但你们可曾想过!其实不管有没有河神的存在,清水河都是如此!”
整个人群静得可怕。
“难道你们见过没有河神庇护的清水河?难道没有河神了,清水河就会泛滥成灾,洪水频发?再者,若是真有河神存在,如今河神已死,清水河现在怎会如此平静?”
“你放屁!”张妈龇牙咧嘴,捶胸顿足。
“你们想一想,是谁告诉你们,清水河的温顺是因为河神庇佑。是你们的父辈?那你们的父辈又是谁告诉的呢?”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河畔上众人的心中都露出一丝不安来,不稳定的天平轰然倒塌,仿佛心脏瞬间丢失了一块东西。
“铃铃铃~”
“铛铛铛~”
诡谲而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悠扬漫长的牛角号,噼里啪啦的敲锣打鼓,嘈杂得像是噪音。
但下面的村民一听,脸上顿时露出虔诚的表情。
人群自动分流驱散,让出一条宽阔的大道来。
披着斗笠,身着黑袍的巫觋扬铃打鼓,跳着诡异的舞步,一步一步向着沈慎跳来。
“哦呜呜!”
巫觋的口中爆发尖锐的怪叫,噗的一声匍匐在沈慎脚边,脑袋一扭,转向周围虔诚的人群。
“伟大的沈慎大人诶~”
“您是神明的化身!”
“感谢您为我们斩杀妖兽,除尽邪人!”
轰隆隆!
聚集在河边的千百人轰然匍匐在地,脑袋朝向沈慎的方向。
沈慎抬眸望去,河畔上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影,像是罩了一层黑色的布帛。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没有任何成为帝王般的兴奋和欣喜,反而从内心里涌现对愚昧的厌恶。
“不准跪!”
不需要沈慎说第二次,哗啦啦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鱼妖已除!”
“以后清水村再无需年年献祭少男少女,清水河日后也必将与往年相同,风调雨顺,河清海晏!”
“走吧!都走吧!”
人群中轰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沈慎发话,人群立刻鸟兽作散。
等人走完,沈慎刷的一声一把扯起脚下的巫觋。
“你干得不错。不过,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巫觋咧着嘴,取下头顶的斗笠,露出那张恐怖的面容。
坑坑洼洼的伤疤爬满了整张脸皮,形成一片片鳞片似的肉片,有些皮肉发烂发臭,已经成了黑绿色。
他分明是人,却长得比妖邪还要恐怖。
只要他一呼吸,脸上绽开的肉片就会像鳃盖一般规律地开合,拉扯皮下的筋肉。
那日沈慎和刘关楼都将其错认为了妖兽,缘故便是他脸上密密麻麻的、鳞甲似的皮肉。
“沈慎大人,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不是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神了吗?”
沈慎摇摇头。
“谁能成为神明并不重要,他们心里没有神,对我很重要。”
巫觋的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困惑。
“可是百年以来,世代相传,即便没有神也该有了。你现在想要弑神,是想要他们的命。”
“所以,我才让你来帮我的。”沈慎淡淡道。
清水村的架构其实很清晰,很朴素。
神权控制,自给自足,原始社会。
鱼妖假扮河神,巫觋是信仰组织的掌控者,是与神明对话的代表,而白道孺则是现实的统治者。
鱼妖、白道孺、巫觋三者,虚构神明,搭建宗教,形成对清水村村民精神上、生理上的绝对的统治和剥削。
“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人不是因为相信神明所以才跪下,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跪下了才会相信神明。
所以,我只是想要救他们,我只是想要他们都站起来。”
“救他们?我不明白,你已经成为他们的神了。”
“我再说一次,我是不是神我不在乎,没有神对我更重要。”
巫觋看不懂沈慎的心思,他知道沈慎是清水村的守村人,是最底层的人物。
他隐忍至今日,不知道受了多少屈辱,可他蛰伏多年,如今真正踏上了顶峰,却将得来的权力随意丢弃?
这太不可思议!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慎转身离去,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顺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