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事关重大，倘若苏逸真的是害了凡诚的人，一定不能故息。”吴听水神色严肃，“事不宜迟，我即刻召集其他几位长老，让苏逸前往议事堂当面询问。”
“议事堂刚刚被苏庄主用江海奔流给淹了。”叶炉提醒道。
“他在自家议事堂用什么江海奔流？”吴听水纳闷，“那就去议事堂后面的清幽亭吧。”
几人开门，苏隐还在外面，大概是候的时间有点久了，还有点打瞌睡。
“找你师父去清幽亭，就说吴长老有话和他说。”吴听水未言及其他。
苏隐点点头，内心虽然有些忐忑，却还是去了。
九大宗门除了开山宗师话语权最大，然后就是各大门派长老了。尤其是新的宗主，根基尚浅，在门派长老面前，仍需恭敬有加。
苏逸到清幽亭的时候，只有吴听水一人，正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缓缓地斟着茶，亭子里热气袅袅，老人的面貌虚虚实实。
“吴长老突然找晚辈来，不知为何事？”苏逸微微行礼，心下纳罕，这吴听水长老平日一直在藏书阁誊抄典集，不问门派诸事，今日怎么特地来找自己？
“今日在藏书阁翻到一本册子，里面恰好提及了九天神器。我也老了，旋即就想到跟着老庄主闯荡游历的日子，又听闻你恰好回了庄子，就想再看看那幻世碧影镜。”吴听水眼里都是对往昔的追忆，苏逸不疑有他。
九天神器需得执器人日日佩于身侧，所以苏逸没法说自己没带。
而且吴听水一惯远离俗事，偏安藏书阁修身养性，倒是不至于为难他，于是拿出一面镜子奉了上去。
这镜子和叶炉套中的那一枚，竟是花纹相同，只不过看起来新一些，也没生那么多铜绿。
吴听水仔细摩挲，这镜子仿得极其像，单看别无二致。他暗暗在袖子里捏了个【碧水听泉】的诀，清泉顺着指尖流进镜子花纹，却毫无变化，水流了一圈，又回到了吴听水的手指里。
假的。吴听水心中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睹物思人啊，这镜子，也是凡诚给你的吧。”
九天神器由上一任主人传给下一任，不仅是执器人身份的传递，也是门派之主之位的传承。
按照常理说，当年苏逸带回这镜子，就应该验一验的，可是当年一来据说那魔头刚被重新封印进去，二来凡诚死了苏逸也重伤，加上苏逸本就是凡诚亲师兄，所有人忙前忙后，也没人怀疑。
提到凡诚，苏逸表情僵滞了一下，低声道:“是。当年继承庄主之位的，本应是师弟，要不是那魔头……”
苏逸说着说着，眼眶红了，握紧拳头，一副恨自己当初不能手刃九幽暗魔的样子。
演技倒是真的好，难怪所有人被骗了这么多年，都没反应过来。吴听水心想。
他抬起手，拍了拍苏逸的肩:“都过去了，现在你替凡诚好好教导苏隐，也算是了却他一桩大心愿了。”
苏逸低头:“是晚辈应该的。这孩子从小远离娘亲，父亲又不能与他相认，属实可怜。”
吴听水也点点头:“是啊。现在苏隐大了，也多多少少可以告诉他一些当年的事了。你还记得当初凡诚埋在哪里吗？也该让这孩子有个祭奠的地方。”
苏逸没想到吴听水会提这个，凡诚这人淡泊随性，早年就说，以后死在那儿，葬在哪儿，也不必特地祭拜他。
飞鸟走兽，都能与他谈天说笑。
天大地大，何处不是归身之地。
碧影山庄人原本也是淡然不拒的性子，故而这么多年，所有人遵了凡诚生前所言，没人提祭拜的事。
可是现在，说这话的是门派长老，而提出的理由，也是给凡诚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一个念想。
苏逸只好硬着头皮道:“当年我身受重伤，简单埋了师弟只顾着先离开，只记得在不幽谷，实在记不得具体在哪里了。”
“无妨，让苏隐自己去寻寻看便好。”吴听水道。
“这么多年，风吹雨打，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了，只怕他这一去，寻不到还平添伤心。”苏逸委婉劝说道。
“寻不到还好，只怕是寻到了更伤心喽。”吴听水把一张纸摊开在苏逸面前。
苏逸一看，登时心头冷汗直冒。
上面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叶炉所画的那一晚的凡诚。
“这不是凡诚吗！”苏逸一脸惊讶。
“听庄里人说，来留宿的客人屋里见到他，画了画像到处和人打听。虽然……样子已经很难辨别了，不过，你倒是一眼还能认出来。”吴听水意有所指。
“我……这么多年来，常常梦到师弟，所以对师弟的样子，自然熟悉。”苏逸眼神游离地解释道。
“是吗。”吴听水听了沧桑地笑了笑，“那在你梦里，你师弟有没有问过，他明明最信任你，你为什么还要害他呢？”
苏逸猛然抬头！
不过很快，他脸色就恢复如常:“吴长老说什么笑话呢，我怎么可能会害师弟。”
吴听水没想到苏逸到这份上还不承认，拿出叶炉那枚镜子:“如果不是你害的，这真的幻世碧影镜怎么会流落街头，而你拿着假的坐在庄主之位数年呢？”
“吴长老原来是被恶人蒙蔽了，原来是那姓叶的口出狂言，连九天神器都敢冒充，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苏逸佯怒。
吴听水摇摇头:“你知道怎么分辨镜子真假吗？”
苏逸一愣，和九天神器相关的，都是宗门的不传之秘，不过好在一般这神器都束之高阁只供人敬仰，所以极少有人见过。
“执器人和神器之间自然有感应。”苏逸道。
他是胡扯的，但是他猜测实际也是八九不离十。
吴听水闻言，才知道这么多年，所有人都错得彻彻底底。
他默不作声，用【碧水听泉】分别灌入两个镜子内，苏逸给他的古井无波，而叶炉手里那枚已经泛起了莹莹碧光。
“看见了吗？”吴听水道，“这是只传本门长老以上的秘法，可鉴幻世碧影镜真假。当上任执器人把神器传给下任执器人时，这秘法也是随镜子一并传过去的。”
“所以，”吴听水看着苏逸，眼睛里是浓重的悲哀，“为什么你会不知道这秘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