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琪轻声在陈芷菁耳边问道:
“天王斩鬼刀,是不是就是当年洪天王的佩刀?”
“听闻洪天王被燕前辈斩杀后。”
“他的独子抱着斩鬼刀,孤身杀穿了游魂遍野的大草原逃到了杏海。”
“这人既然自称王孙,想来就是那天王之子的后裔了?”
她自幼便在学宫听过无数次二蹶名王的故事。
再加上薛清卿不厌其烦的复述,对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陈芷菁沉吟道:
“刀只要有手就能握,斩鬼刀在他手里,并不能证明他得了洪天王的传承。”
“而且这是否真是斩鬼刀,你我分得出来吗?”
似乎是听见了两人的细语,中年汉子忽地抽出了半截长刀。
但见寒光如水,冷芒胜月。
绝非凡间诸般所谓利器可比。
王若盈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柳心茹却立在原地,目光炽热。
身为用刀之人,绝没有不想亲眼见识天王斩鬼刀的道理!
然而话已出口,她想要见识斩鬼刀的威力。
也只能以腰间雁翎长刀,直撄其锋。
心里千百个念头乱转之际。
温乔已走下楼来,伸掌按在了两人的肩头上,笑道:
“观主是识货之人,自然能看出这不是寻常的刀能够冒充的!”
“洪天王出刀斩鬼,刚猛绝伦。”
“往往是一刀直劈,便将穷凶极恶的鬼王们劈为两半。”
“这刀若用在斩杀恶鬼之上。”
“当今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猎鬼人们,一一都要拜倒在它的威势之下。”
“观主想要见识天刀神威,倒也不急于一时。”
“很快便会有跳出来的小鬼死在这刀下的!”
她说话之际,中年汉的手掌一直在她腰肢间摸索。
那双光芒黯淡的眼眸里,也流露出一丝急切的欲念。
而温乔也只是目带瞋怪,未曾退开避让。
哪怕对男女之事迟钝如赵玉琪。
也能一眼看出,两人关系的不简单。
王若盈在心中暗暗为温乔竖起了大姆指。
好家伙,什么歪瓜裂枣也吃得下去……
但见温乔目光瞥向三位贤人,眼里的笑意高傲而轻慢。
忽向王若盈道:
“素闻若盈最擅与武夫对杀……只不知你手中飞剑,与洪兄的天王斩鬼刀孰高孰下?”
王若盈笑了:
“非要此刻得到答案吗?”
温乔淡淡说道:
“你若不肯出手,那就已经是答案了!”
王若盈之所以在儒家内部享有一定的名望。
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斩杀过罗应泰,缺月州中部的无冕之王。
但那是刺杀,以飞剑之快,绕过对方所有防备直取头颅。
在硬碰硬的单挑里,温乔相信中年汉有七成胜算。
毕竟,自己可是曾多次亲身领教过他这副身躯的“坚硬”。
且用一口天王斩鬼刀,在比剑之前,先将莲台众人的锐气挫去九成。
然而下一刻。
她便听见了一道令她瞬间心生烦厌的,懒洋洋的笑声:
“斩过鬼王的刀?”
“我瞧这刀未必斩得了鬼王,操刀的倒是有八分像小鬼。”
众人同时间望向声音传来处。
只见一位高冠佩玉,袍袖飘飘的佩刀少年,手握着一个小酒壶倚坐窗边。
在座都是在缺月州能横着走的高手。
却无一人注意到他是怎样,而又在何时上来的。
心美、柳玉茹脸上惊诧一掠而过。
王若盈轻眨双眸,瞧不出情绪变化。
赵玉琪、陈芷菁对视一眼。
均坐实了早就埋在心中的疑惑:
这沈澄,果然是位深藏不露的大剑修。
方才是御剑上来的!
只有顶层轻缓吐着烟雾的范成双,微微眯起了一双好看眸子:
“影法?”
“没想到这年头还有年轻人晓得。”
“虽然不知为何,施法之时极不顺畅,像是只动用了一半的真气似的。”
“迹近失传的异术手段、近乎妖孽的成长速度。”
“这小子,该不会是魔教的吧……”
“有趣!”
楼下温乔的脑子和反应,可远远跟不上顶层她那位成双姐。
一双眉竖了起来,似乎是深感沈澄这般拉风的登场,动摇了她精心为中年汉造起来的势。
可在表面上,仍得装出一副云淡风轻。
彷佛全然没把沈澄放在心上的模样:
“沈侯大驾光临,事前何不早说一声?”
“也是,今日在座的都是三教名士,清流中的人物……〝
“沈侯纵有共襄盛会之心,怕也不容易开口。”
“要我命人为沈侯添座吗?”
沈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
“不必了。”
“我对你们在谈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会儿来,是来瞧瞧望月楼上的女儿红,是不是真因着你的缘故变臭了。”
温乔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
还没待她开口,身边的中年汉子轻抚着她的腰肢,示意她稍安无躁。
淡淡问道:
“你就是沈澄?”
沈澄说道:
“未请教。”
中年汉说道:
“黑海,洪王孙。”
他说出这个在缺月州一带不算如何知名的名号时。
没精打采的眼瞳里,竟似也多了一重光采。
却见沈澄听了全无反应,只是微笑。
中年汉问道:
“有什么好笑的?”
沈澄悠悠说道:
“我从没听过,真正的王公贵裔会把王孙当成是名字。”
“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出身不凡似的。”
“大秦赵家的皇帝,难道会向人介绍自己叫赵天子?”
此言一出,王若盈第一个笑出声来。
接着,赵玉琪和陈芷菁也忍不住笑了。
洪王孙目中闪过一丝怒意,语气却仍是漠然道:
“或许这只因为若不以王孙为名,便难免要遇上不知敬畏的狂徒。”
沈澄说道:
“你手中握的,若真是天王斩鬼刀。”
“就算你只是浮萍郡养猪的小厮,旁人也得敬你三分。”
“可惜洪天王的刀,早就与他一同毁了。”
“他的独子当年也早死在燕微蘅的剑下。”
“泉下有知,想必也不知晓,是从哪儿蹦出来你这头畜生的。”
众人的神色,登时都有了变化。
洪王孙眼皮微微一跳:
“小子,别以为年轻识浅,乱说话就能不付代价。”
沈澄笑了:
“你知不知道,清卿跟我说过多少次二蹶名王的故事?”
“是她更清楚她师傅当年做过的事,还是你这冒牌货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