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的秋季,小芬迎来了两件事情。
一是她又跳级了。第一次跳级,她直接进入了二年级下册,读了一年多,本该进入四年级,现在,她跳到了小学五年级。还有一年,她就能以10岁的年纪考入中学,比一般学生提前两年。二是她家的新房子正以飞快的速度盖起来。七八名砖工每天忙碌着,吊线、抹灰浆、叮叮当当敲打砖块,手脚麻利,盖房子盖得又快又好。
工匠师傅都说,盖了这么多年房子,还没见过哪家修得这么复杂的,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提出种种要求的不是这家大人,而是眼前这个才九岁多点的小女娃。砖工们都在私底下说她啰嗦,跟小大人似的。不过,看在小姑娘每天放学回来就淘神费力做饭,做的饭菜还很好吃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舅舅和大表哥都赶着骡子来帮忙。从公路上颜家院子的路本来就宽敞,爸爸又格外平整了一番,骡子和三轮车都很好通过,有了它们,砖、砂石、水泥运输都不费力。
上水泥板封顶那几天,力工们抬着水泥板一起喊号子:“嘿——呵——哟,嘿——咋——哟!”步伐整齐划一,光着的臂膀黑黝黝地发亮,特别有劳动人民的力量感。
弟弟秀辉坐在院子中间一个大大的竹簸箕里爬,也看得津津有味,嘴巴里还跟着“嘿、呵”地念,小胳膊挥舞着,小腿直蹬,兴奋得很。
“你长大了,也想修房子嗦?”工人们闲余都爱来逗这个小胖墩耍。
水泥板封顶后,就是上梁,圆木和结实的木板盖好房梁和檩子,再盖上瓦,主体就算完成了。
按照习俗,爸爸在房梁正中间包上红布,红布里裹着不知多少个硬币,取个红红火火、发财吉利的意思。然后亲手点燃一长挂鞭炮。
鞭炮一响,工人们把糯米面发酵后蒸制的白糕往地下扔,这是江城表示喜庆的习俗,盖房子要发白糕,小孩满月也要发白糕。村子里的小朋友早就围在新房子四周,等着这一刻了。看着白糕下雨似的往下扔,十多个娃娃欢笑着到处捡白糕,扔到地上扑了灰的白糕就拍一拍。大人们跳起来在空中抓,有的张开衣兜接,100多个白糕,很快就发完了。
小芬用衣襟接了个白糕,还冒着热乎气呢,这可是个好彩头!她赶紧拿给弟弟吃,弟弟啃着白糕磨着新长的牙齿,笑得眼睛眯起。
“秀辉,你呀,肯定健健康康精精灵灵……”小芬擦擦弟弟的嘴,心里十分平安喜乐。
上梁这天,姑父也赶回来了,他找了个拖拉机,给小芬家带来了几箱马赛克瓷砖。“这可是现在城里最流行的建材,一般买都不好买。我也只弄了这么点,应该够贴厕所和灶台了。”
小芬高兴得蹦起来,这下,卫生间更有样子了!
一个月后,小芬一家结束了在大堂叔小堂叔家借住的生活,正式入住新家。因为盖房子花了不少钱,家具就没有添置什么新的了。奶奶和爸爸妈妈还是那套老家具,雕花大床,红漆桌椅、雕花老衣柜,大柜子。
小芬终于不用和奶奶挤着睡一张床了。她一个人住楼上,卧室里简单打了几件家具:一张书案、一个竹书架、一张藤椅、一口小衣柜,一张高低床,床头挡板高,床那头挡板低,是正流行的款式。小芬弄了个小桌子,放在床头做床头柜,桌子边还有把小椅子,可以靠在桌边看书喝茶。
在小芬的强烈要求下,她房间里的灯安得最多。头顶一盏白炽灯,窗前书桌上方一盏100瓦日光灯,床头桌上有个小台灯。小芬给白炽灯糊了一个灯盏,让光都洒下来。
妈妈给小芬买了新被子、新枕头,还有一顶纱帐子,雪白雪白,浪漫得很。小芬自己掏钱给窗子上安了一幅白纱幔窗帘,是她自己挑的布料4,找裁缝打的,打了双倍的褶皱。
得知弟子有了自己的卧室兼书房,向先政给她送了一幅山水画。是他自己闲来所画,寥寥几笔,大片留白,画的是江边山水、白帆,天空一排鸿雁,题了两行字——“江上一帆远,天边几雁飞。”小芬觉得画也画得好,诗句也很不错,喜滋滋地挂到了墙壁上。
王敏章给小芬送了一个笔筒,用一截大楠竹做的,磨去了竹子的青皮,打磨得光光滑滑,用松香燃烟薰黄,看起来挺古朴的。
陈远明给小芬送了一本英语词典当贺礼。说她还有一年就要上初中了,也该提前学学英语了,省得像他一样,几个月都没摸到庙门。
小芬捡来几块石灰石,用大瓦盘装着,在书案角落堆叠了一点山石。瓦盘里蓄了点水,弄了点青苔在山石上慢慢养,也不知能养得好养不好。
不大的天楼上,她养了几钵花。品种都是农村常见的:太阳花、茉莉花、唐菖蒲、蜀葵、吊兰、蝴蝶花……有的开得好,有的长得差些。可那又有什么要紧,慢慢养,总能摸索出养花的方法。
没事的时候,她就静静地喝茉莉花茶,慢吞吞的打理花草,在阳光下翻几页书,写几张字。
她的习惯,越来越像钟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