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芬爸爸颜家贵急得心急火燎,他家玉米全在坝子里呢!小芬奶奶中午不小心闪了腰,小芬妈妈怀身大肚不好使重力,家里少了人手抢不过来可就麻烦了!
正拿了大筐子弯腰收玉米棒子,有人来搭手了。他抬眼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少年郎,约莫十七八岁模样,长得不高,有点黑,很沉稳的样子。他连忙道了声谢,那少年很见意,看别人家人手足够,就这家有点忙不过来,就蹲下来帮着收拾玉米、挑箩筐。又熟练地拿了大竹枝扫帚,将摊开晾晒的玉米粒迅速扫成一堆一堆,拿铁锨铲进箩筐去。
铜钱大的雨点打下来的时候,家贵家的玉米已经只剩一小箩筐没有收了,这点玉米就是淋了雨,收进屋里用簸箕一摊也就没事了。
雨势果然又猛又急。不过十几秒钟的功夫,天就跟漏了似的,哗哗的白水直往地上泼,院子中间一会儿就起了溪流。闪电一阵阵,天空被撕扯出一个个亮白的大口子,惊雷仿佛就在头顶,炸得屋顶一抖一抖,不住落下浮灰来。
陌生少年站在屋檐下望着惊雷,默默地。颜家贵不知怎的,似乎从少年面上看出与起年龄不符的悲戚来,倒像是正在与什么亲人生离死别。
他赶紧请少年进屋,倒来热水,道了谢,并询问他从哪里来,是要到哪里去。
少年脸上燃起一丝希冀:“我是来找人的,找了六七天了都没有找到。你们院子有个叫颜缘的小女娃吗?”
颜家贵当即摇头表示没有。
少年又问:“你们院子叫颜家大院,你肯定认识很多颜家人吧?你知道族中有女娃叫这个名字吗?颜缘,缘分的缘,她,她今年刚刚7岁。”
家贵摇摇头,说自己从来没有在颜家族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少年眼中似有泪光,又是很久没有说话。家贵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劝起。
绍珍起了好奇心,问少年找的是什么亲人?
少年摇头,说不是亲人,后又改口说,是一位很亲很亲的人。两口子又问那小女娃什么样子,是哪个村的,小地名叫什么?大人叫什么?少年却茫然地答不上来,问多了,他就红了眼睛,偏过头去。
这少年,正是钟宸。
钟宸也是几个月前“回来”的,彼时,少年的他正在一场重感冒中。
度过了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发烧烧得糊里糊涂的那几天,钟宸就陷入不可名状的兴奋中,他早早就认定了重生的事实,也认定了要寻找颜缘的决心。
和颜缘一样,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回校园。前世的他是高中读了一半,眼看考大学难度太大就去混社会了。这一世,他想要成为颜缘喜爱的那种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一个本来就智慧好学的人,又多了世人远远不能及的毅力、执着和见识,钟宸很快就成为全校重点培养对象。
每天,他都念着颜缘的名字入睡,又在颜缘远去的笑容中醒来。
该怎么与颜缘重逢?又该怎样与她“结识”?怎样走进她的生活,守候她长大?钟宸想了很多遍,想了很多个版本,无一满意。
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来到了七十公里外的双溪镇。江城很大,他的老家高桥镇与双溪镇南辕北辙,相去甚远。为了在暑假里离家多日来找颜缘,他还和父母间颇费了一番口舌。
他本以为可以很快找到颜缘,颜是双溪镇的大姓,只要一打听,应该很快就能打听到颜家人聚居的院落、族人,打听到颜缘。再不济,还可以去派出所查户口,虽说这年头还没有电脑查询,但只要有好烟好酒开道,总是有人不怕麻烦愿意在户籍资料堆中找人的。
不管怎样,先找到颜缘再说!
但钟宸没有想到,他根本找不到颜缘!
走了一个又一个村子,问了一个又一个院落,快一周时间了,他没有找到颜缘。他认识的,从来都是那个长大后的颜缘,七岁的颜缘什么样子,高矮胖瘦,他说不上来,甚至想象不出。去派出所查,也没有查到颜缘这个名字。仿佛颜缘这个人,只是他的一场梦。然而钟宸清晰地知道那不是梦,那么多真实的过往,真切的情感,真挚的心动,真心的喜欢,怎么会是梦!
非是蝶梦庄周!颜缘一定在什么地方!
钟宸很恨自己,前世隐藏心意太久,弄得颜缘只当他是老板。他从来没有见过颜缘父母、去过颜缘老家,唯一认识颜缘弟弟颜秀辉,眼下应该还没生。除了知道她老家在双溪,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家贵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年轻人:“你要找的人,就是双溪镇的吗?我们附近几个镇都有不少姓颜的,你也可以去问问呀?”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没法把这个少年当少年看待。
“对呀!江城搞撤乡并镇的时候,是好几个镇合成一个镇,我怎么给忘了!”
少年说出了一番莫名其妙地话,兴奋得满脸放光。暴雨未停歇,就急着走了。
过了几天,家贵也就淡忘了这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