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粗壮汉子名唤李天霸,散修出身,资质一般。
不久前,多年媳妇终于熬成婆,总算升到了练气七层,跨入了后期的门槛。
别看李天霸抢柱子这般嚣张,实际上,他心中也没底。
虽然长了副五大三粗的恶汉形象,但李天霸并非欺男霸女之徒。
相反,身为散修,脑子又不太好使,修行这么多年以来,倒是受了不少排挤和戏弄。
他现在的想法很单纯。
“俺也是练气后期啦!”
“俺要立威!要杀鸡儆猴!”
“倒要看看,以后还有谁敢瞧俺不起!”
李天霸在甲板上已寻摸半天,看见陆景川后眼睛一亮,这家伙拿来当猴子正好。
对方衣着朴素,身上没有修仙势力的标志。身上散发的灵压很弱,绝对没有达到练气后期。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李天霸平生最讨厌小白脸。
今天定要好好拿捏这小家伙一番!
令李天霸没想到的是,自己恶狠狠威胁后,对方面上并未出现半点慌乱之色,反而笑吟吟看过来。
“兄台如此钟情这木柱,莫非也喜欢看舟外美景?”
“你管俺作甚?”李天霸哼了一声:“叫你让,你便让!”
陆景川诚恳问道:“凭什么?”
“凭......”
李天霸一时语塞。
突然又回过神来。
怎么?仗势欺人难道还需要理由?
俺之前被欺辱时,那帮人是如何说的?
皱眉思索了片刻,李天霸才瓮声道:“俺是练气后期,你修为低,就得听俺的!”
陆景川哑然失笑,打趣道:“这飞舟上,比你修为高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倘若他们叫你去死,你也去吗?”
李天霸头脑愚笨,论嘴皮子哪里是陆景川的对手。
被反驳几句后,终于恼羞成怒。
“废什么话!修仙界凭拳头说话,你若不让,休管俺不客气!”
在飞舟客舱内闷了几日,陆景川无趣得紧,碰到这等挑衅倒也不慌,反而来了兴致,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哟,兄台不会是打算揍俺吧?”
陆景川学着对方的语气,引来围观修士一阵哄笑。
他继续煽风点火:“飞舟之上可禁止斗法,兄台难道不怕红莲宗怪罪?”
看着众人戏谑的目光投来,李天霸骑虎难下。
他本想立威,没承想,自己倒成了猴子。
恶向胆边生,李天霸再也忍不住。
红莲宗什么的先往后放一放,今天,非要撕烂眼前这小子的一张烂嘴。
下定决心后,只见他双手往腰后一背,当再次伸到胸前时,每只手掌中,都握了一把巨型宣花大斧。
陆景川眼神一凝。
虽然仍背着手挺立在原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却打了十二分精神。
飞舟之上的确严禁斗法,他相信执法队肯定会闻讯赶来。
但在此之前,若这莽汉不顾后果攻来,还是要多提防一些。
一旁围观的修士都很识趣。
方才,他们见有人斗嘴,都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围了过来,却没一人当和事佬。
此时眼看事态升级,从斗嘴演变成亮出法宝,一副决斗的模样,大伙们又很默契地退后几步,留出一片空间,以免殃及池鱼。
飞舟执法队尚未赶来,战斗却一触即发,场边终于有个青年修士跳了出来。
“两位师兄莫要动手......”
这青年修士身穿紫袍,温文儒雅。
进场之后,立于两人中间,朝双方分别抱拳施礼,而后侃侃而谈。
“咱们素未蒙面,如今却能同舟共济,这是几世才能修得的缘分,何必因为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请给小弟几分薄面,不如就此罢手,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这紫袍修士举止潇洒,言语之间又不卑不亢。
几句话的功夫,就引来围观修士们的青睐,其中不乏单身的貌美女修。
陆景川也在默默打量此人,暗暗惊讶。
倒不是折服于对方的风采,而是认出了他那件紫色长袍,那上面分明有棵古杉标记。
此人竟也是宗门弟子。
观其表现,在所待宗门,大概也算一号人物。
李天霸也适时收起斧头。
大概是认出了这人身份,不敢放肆,亦或者单纯想找个台阶下。
只不过,嘴上还要逞一时之快。
“哼,这小子端是不守规矩!明明修为比俺弱,却不听俺的......”
说罢,李天霸学着紫袍修士的模样,抱了一拳还礼。
“青玄宗的小子是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俺就不计较了。”
“多谢师兄高抬贵手,顾某感激不尽。”紫袍修士连忙恭维。
李天霸心满意足,临走前瞥了陆景川一眼,大摇大摆走到一边。
但还没完。
他似乎对木柱情有独钟,看到另一根柱旁倚着一个佝偻老汉,又上前霸占位置。
这老者散修模样,穿得穷酸,看起来修为贫弱,似乎没有同伴。
面对李天霸的无理要求,只能灰溜溜逃走。
“好汉饶命!老朽...老朽这就走......”
不远处,看到李天霸这番做派,陆景川与紫袍修士都摇头苦笑。
而后目光对视上,各自施礼。
“在下青玄宗顾青书。”
紫袍修士笑容和煦,率先开口:“看兄台行为举止,倒不似散修,定也是师出有门吧?”
陆景川沉吟片刻,如实回答:“在下陆景川,出自落月岛。”
顾青书恍然大悟:“原来是陆家师兄!失敬、失敬......”
方才那番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围观群众早已散去。
顾青书和陆景川因此结识。
同为世家子弟,又年龄相仿,两人寻了一处僻静之地闲聊,相谈甚欢。
三言两语中,陆景川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讲了讲,也知晓了对方的大概情况。
青玄宗和陆家一样,同为筑基势力,处在玄明宗地盘,为其附庸。
一般来说,能开宗立派,定然要比家族势力底蕴深厚。
据说,青玄宗同那“离火宗”和“巨岩宗”共同进退,都是越州传承悠久的宗门。数千年前,甚至出过元婴大能。
而今虽沦落成筑基势力,但在陆景川看来,仍不能小觑。
顾青书年长陆景川几岁,如今是练气六层的修为,是青玄宗精英弟子。
两人出身相似,身份也相仿。
旅途寂寞,一时间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聊着聊着,不知怎得,竟说到了“飞舟”。
陆景川扫了眼甲板上的诸多乘客,又看看当中矗立的精致阁楼,不由生叹。
“你我虽已踏上仙途,但依然离不开衣食住行。顾师兄你看,单单这一趟航线,就乘坐了如此多修士。这飞舟的票价端是不便宜......红莲宗啊红莲宗,倒是做了笔便宜买卖!”
“飞舟生意的确是个好进项,但不是谁都可以染指的。”
顾青书终究年长,在阅历方面陆景川比不了,当下耐心解释。
“先说飞舟的来源。这可不是轻易能炼制出来的,最起码,也得七阶炼器师出手,且专攻飞行法宝。据说......”
说到这里,顾青书突然压低嗓音。
“有位炼器宗师是红莲宗宗主的入幕之宾,这才能提供充足的飞舟。”
陆景川头一回听闻此事,眼中闪过一丝八卦之色,不由点头。
“再说飞舟的运行成本。”
顾青书接着说:“要知道,舟内的法阵每时每刻都在运转,所消耗的灵石,可是笔天文数字。”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红莲宗能垄断越州的飞舟业务,定是与天机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给了对方不少好处。”
顾青书苦笑:“我劝师弟,还是别打着飞舟生意的算盘。以你我后面的势力,根本撑不起来。”
陆景川若有所思,又道:“如果...我搞来一艘飞舟,只做偏僻区域的生意,如此可好?”
“我看不得行!”
顾青书摇了摇头:“红莲宗能撑起飞舟生意,除了有灵石和天机宫关系,还因为背后有金丹前辈震慑。但咱们呢?就算勉强把航线搞起来,不知要招惹多少宵小之徒。”
修仙界终归是弱肉强食,陆景川也明白这番道理,但却有点不服。
“红莲宗是很强盛,但越州这么大,它能顾过来吗?难道就从来没有劫修,打这飞舟的主意?”
顾青书哈哈一笑,拍胸脯道:“师弟请放心。为兄乘坐多次,别说劫舟,偶遇到空中斗法的修士后,他们哪次不是望风而逃?”
“再说了,我有位红莲宗密友。据她所言,红莲宗的飞舟航线,已有数十年没出过岔子了......”
话音刚落,脚下这艘庞然大物骤然减速,如同陷入泥浆,在夜空中蠕动前行。
甲板上的修士们猝不及防,不约而同打了个踉跄。
这还没完,一阵恐怖的灵压席卷而来。
整个飞舟上的修士,从上到下,无不神色巨变。
顾青书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不好!有人劫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