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之中,属越州的地理位置最为奇特。
此地位于大陆的东南角,西与蛮州相邻,其他方向均被海水包围。
所谓“靠水吃水”,如此漫长的海岸线,滋生了大批出海猎妖的修士。
这些猎妖者们,在出征前往往需要购置大批灵物,凯旋后也得出手妖丹和其他材料。
久而久之,沿着海岸线,出现了众多仙城和修仙小镇。
暮光仙城位于越州东部,是方圆万里最大的仙城。
此地是玄明宗的地盘,而玄明宗贵为越州的四大金丹势力之一。
暮光仙城里商号众多,除了有玄明宗的产业,还有不少附庸势力的铺子。
比如邙山陈家,琉璃湖白家,紫竹林孙家,赤焰山离火宗......
当然,还有落月岛陆家。
陆家的商号坐落在仙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是座三层宝楼。
与其他势力的商号比起来,宝楼的外观不甚出众,但凭借良好的口碑,生意一向不错。
目前,此商号的主事之人是“成”字辈弟子,名唤陆成德。
这人年纪不算太大,修为却不低,有着练气八层的境界。
陆成德处事极为周全,时常笑眯眯的,配合上矮胖的身材,倒有几分土财主的味道。
这日午后,在商号二层的一间静室内,陆成德正在接待贵客。
说是贵客,其实身份并不见得高贵,只是个散修。修为也不算太高,只有练气七层。
之所以能被引入雅间,是因为这散修是来出货的,而且价值不凡。
所拿之物,是根两寸长的褐色枯木,其中一端没有修整,几根细须凌乱抖动着,倒有点像刚刨出来的树根。
“陆掌柜,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桌上的灵茶添了两次水,一向爽利的陆成德却始终没有下手,这让散修有些抱怨。
“枯木兄,你莫要着急,这可是价值近万灵石的生意,得容我好好想想。”
陆成德笑呵呵回应:“再说了,咱们兄弟许久未见,得好好聊聊......”
枯木道人哼了一声。
“别小看这半截养魂木,这可是我探寻金丹前辈的遗世洞府,九死一生才摸来的宝贝。”
“本打算直接送到拍卖会,考虑到你老兄需要这玩意儿,我二话不说就送来了。”
说到这里,枯木道人愈发生气,吹胡子瞪眼道:“真没想到,你却这般婆婆妈妈!”
陆成德连忙打了个哈哈,重新将灵茶斟满。
“来来来...喝茶、喝茶......”
陆成德笑容不减,心中却腹诽道:“兄弟情深?你枯木老道能如此惦记我?倘若这东西没问题,你巴不得送到拍卖会吧?”
在修仙百艺中,鉴宝术不受重视,没有专门的组织,自然也不存在分级。
但是,对于鉴宝的需求却不小。
可以说,人人都是鉴宝师。
大到商号掌柜、拍卖会的拍卖师,小到各个坊市地摊的货主......
数年的生意下来,每个人都有一副火眼金睛。
只不过,修仙界中各色灵物何止万种,谁能敢说,自己对每样灵物都十分了解?
对陆成德来说,眼前这根养魂木他就拿不准。
此物他是第一次见。
从外型来看,枯木道人手中之物,跟传闻中描述的相差无几;而且,神识一经打入此物,都会传来一阵舒坦之意。
据说此物能滋养神魂,倒有些贴近。
陆成德主持商号多年,为人谨慎。
如此贵重的灵物,倘若是其他的东西,在拿不准的前提下,他绝对不会这般纠结,直接拒绝就好。
但养魂木不同。
家族长老曾秘密下达过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收集对神魂有利之物。
至于请其他商号同行帮忙掌眼?陆成德压根没考虑过。
低买高卖,做这种生意凭的就是经验和眼力。
且不说同行会不会坦言相授,一旦让外人知晓,砸的可是陆家商号的牌子,今后还如何在仙城立足?
静室内,陆成德与那枯木道人又闲扯了一阵,这才找了个借口,匆匆从房间出来。
刚一出门,陆成德脸上的从容消失了,连忙将商号的小伙计喊来。
“陆景川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十七哥...好像去城南坊市了。”
陆景川在“景”字辈排第十七,这小伙计跟他同一辈分,资质却很差,修炼多年依旧是练气二层,身份是普通弟子。
“这臭小子......”
陆成德猜到陆景川的用意,笑骂一句后吩咐:“速速去把十七喊回来,就说,店里有非常要紧的事。”
同为商号伙计,陆景川与其他人的待遇迥然不同,深得陆成德器重。
并非因为其精英弟子的身份,而是陆景川渊博的见识,引得陆成德惺惺相惜。
数月前,陆景川被家族派到这里,刚来第一天,就给陆成德露了一手。
对于商号中的所有库存,只需搭上一眼,他就能道清楚来历和用途。
其中,有几样灵物,连陆成德自己都说不准来历,却被陆景川一语道破。
慢慢地,陆景川表面上是商号伙计,实则已是商号二把手,仅在陆成德一人之下。
与众人打成一片后,陆景川时常在上工时间私自外出,目的是挣钱。
城南坐落着一大片露天坊市,是散修们摆摊的好地方。
只需向仙城缴纳一块灵石,就能在这里摆一天摊。
这里简直是陆景川的天堂。
散修财力有限,所售灵物大多都是寻常低劣之物,但沙中淘金,往往也会出现几样珍品。
最重要的是,散修们眼力不够,根本看不出珍品的价值,只好便宜了陆景川。
这些天来,陆景川每日往返于地摊与大型商号,靠眼力赚取灵物差价。
短短几个月,居然积累了不菲的财富。
都说“炼丹术”是百艺之首,但陆景川粗略估计,以他这段时间的赚灵石能力,绝对不亚于三阶炼丹师。
却说陆成德这边,仍在与枯木道人周旋。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愈发肯定,这一截养魂木绝对有问题。
陆成德与枯木道人相交多年,对这人的品性很了解。
此人口无遮拦,极爱吹嘘,又爱占小便宜。
平日里,来商号寻自己聊天,屁股往椅子上一坐,往往坐上一天也不觉无聊,免费的小灵茶更是喝得滋滋有味。
今日却改了秉性,三番五次说要走。
陆成德不动声色,尽力捧着对方,听其吹嘘。
就在此时,眉宇之间突然一动。
随后,默默将手边灵茶一饮而尽,冲外间沉声喝道:“来人,上茶。”
不多时,门口出现个伙计模样的青衣小厮,提着一盏茶壶。
这小厮身材修长,步伐沉稳,面露小心之色。
只不过,就在枯木道人没留意时,小厮面上隐隐现出一丝狡黠,朝陆成德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