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修文再次睁开眼,已是半个月后。
躺在医院里的他,整天打着点滴,奶奶进进出出,给他端屎端尿。
他躺在床上,四肢缠着纱布,一动也不能动,就像个木乃伊。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也不见什么人来看他。
奶奶见他苦闷,就跟他开玩笑说,这是高级病房,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住。
李修文淡笑,他不过一个平头小子,哪有什么身份?!
奶奶却反驳他说,“我孙子可不是凡人,将来是要成就大事的人!”
李修文更尴尬了。
如今裹得跟粽子似的,以后还能不能下床,都还另说呢?
奶奶都六十多的人了,如果这次他起不来,可咋办啊?
想到这,李修文就犹如芒刺在背,浑身冒汗。
见他不说话了,奶奶就逗他——
说在他昏迷期间,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来看过他,走的时候,还哭了?
“谁?!”李修文惊问。
奶奶一笑,告诉他,那个女孩子,长得特别好看,来了好多次。
每次都是站在门口,偷偷地看着他哭,却不进来,一见有人来,她就跑开了。
后来,她跟李望舒说起这事,李望舒才告诉她,这女孩叫余雪竹。
真没想到,会是她!
原本,李修文觉得,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与她有交集了,她竟然会来看自己。
奶奶刚提起这话的时候,他还以为会是袁若兰,或者红缨。
如今,她们没来,难不成,她们——?
想到这,李修文就赶紧问他奶奶,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奶奶说,是师父徐一儒把他背回来的,等到看见他,就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原来,他那天跟袁若兰走后,迟迟未归,奶奶跟姐姐找不到他,就去找了徐一儒。
老人一听,脸都变了,当即就出了山门,五天后,徐一儒打来电话,说人找到了。
等到她们赶到,他已经躺医院里了。重度昏迷的那几天,老人守在他身边不吃不喝。
一直等到他脱险,才喝了一碗清粥,说自己有事得办,就先走了。
奶奶说,这次师父救他回来,憔悴了好多,颧骨高起,脸窝深陷,道袍荡飘飘的。
李修文不禁愕然……
次日,李望舒来医院看他,见他醒了,却生气了。
李修文跟她说话,她除了给自己喂一些花花绿绿的药外,什么不说,气鼓鼓的,就像一只河豚。
临走的时候,李修文笑着问她,“姐,我这次伤得重吗?!”
已经要出门的李望舒,忽然站住,却不说话了。
李修文看着她的背影,还以为她要揍他。
可没想到,李望舒忽然回过身,眼泪夺眶而出,气冲冲地来了一句——
“你说呢!!?”
女孩子的眼泪,看似柔弱,却直透心扉。
李修文呆呆地看着李望舒,好半天,才道,“对不起,姐。”
李望舒背过身,擦去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出了门。
后来,直到他能下地走路,想见的那几个人也一个都没来看他!?
失落的李修文,一个人坐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痴痴发呆。
有时候,他感觉,这大梦谷一行,如梦似幻,可下一刻,身上的疼却实实在在地告诉他,那一切,都是真的!
之后的有一天晚上,他梦到了酸枣,半夜醒来,再也没睡着。
酸枣的死,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彻底成了他的心病。
李修文想见师父,他有太多的话想对师父说,可师父却迟迟未来。
呆在医院里的他,度日如年,却又没法出院,明明已经可以独立行走了,可医生却怎么也不肯“放行”。
很快,就到了周六,医院里人来人往,也热闹了起来,但却没人来看他。
这一刻,他内心有多失落,真的只有鬼知道,李望舒还要补习,医院里只有奶奶。
百无聊赖,下了楼,可没想到,刚出电梯,就和来看自己的余雪竹撞了个满怀!
好久不见,略显尴尬,可他却很开心,最后还是余雪竹先打破沉默。
两人去了楼下的小花园,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余雪竹从那个大袋里,拿出一大堆东西——娃哈哈,奥利奥,棒棒冰,火腿肠,凡是能想到的,全都给买来了。
看着她为自己拆零食,就像对小朋友一样无微不至,李修文感动极了。
看着她妍媚的模样,李修文眼眶一湿,余雪竹一愣,连忙问他怎么了?
李修文却回了一句,“娃哈哈太好喝了,他怎么都没喝过!”
余雪竹被逗笑了,可看到他终于没事,心里真的分外高兴。
这一刻,看着眼前这个娇美善良的可人儿,恍惚觉得,余雪竹才是真的,而袁若兰、红缨,都属于另一个世界!?
一个月后,李修文出院了,他第一时间去了紫金山,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想问师父。
可是,没想到,等到他到了那里,师父却怎么也不愿意见他。
李修文诧异极了,一向对他宠爱有加的师父,竟然拒绝让他入观。
一直到后来,七师叔卢清风出来,告诉他这次他险些闯出大祸,李修文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跪在山门前一夜,直到次日天亮,师父这才出来,把他叫进了那个小院。
在那里,他见到了袁若兰,李修文高兴极了,他冲她打招呼。
可袁若兰并没有像他想象中见到自己那么开心,甚至多了几分哀愁。
这时,徐一儒告诉李修文,袁松鸣,也就是袁若兰的父亲,正是他的师叔。
一开始,李修文还没反应过来,可等等到他恍然,不由地一声嗟叹!
这么说来,第一次袁若兰来找师父,正是来求他去救她父亲。
可是,谁能想到,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师父,师父却拒绝了她。
还告诫她,大梦谷凶险异常,千万不可鲁莽。
或许师父一直记着师祖白眉道人临终前的嘱咐——不要报仇!
可救父心切的袁若兰,哪里管得了那些。
百感交集的她,无意间发现这个憨憨傻傻的年轻人,居然是徐一儒最得意的弟子。
徐一儒不是一般人,他的眼光又怎会错,李修文被如此厚爱,肯定绝非凡子。
于是,她“略施小计”,就让李修文着了道,事实证明,她押中了宝。
要不然,别说从大梦谷出来了,她就是连袁松鸣的面,都见不着。
可大梦谷一行,险些要了李修文的命,所以,徐一儒,对于袁若兰擅自带李修文入大梦谷,异常生气。
所以,那天从大梦谷回来,徐一儒当即就“囚禁”了若兰娘,还有袁若兰。
因为她差点毁了李修文!
对于山海门,徐一儒更是严厉警告,若再去找李修文,他就去拆了他们的祠堂。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修文伤好之后,牛长生他们没有一个人来看他的原因。
之后,徐一儒把李修文拉到没人的地方,告诫他千万不要再跟袁若兰有来往。
听到这话,李修文急了,他就问为什么?
徐一儒一看这,就问他,是不是喜欢上这姑娘了?
李修文点点头,徐一儒这才发现,这话说的迟了,不过,却还不晚。
他当即告诫,切勿与袁若兰发生交合之事,否则,后患无穷!
李修文这个年纪,正是对异性最为憧憬的时候,师父说这样的话,让他很诧异。
他当然知道师父那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不明白,难道师父是怕他犯错么?
李修文当即向师父保证,以后会娶袁若兰的!
这话不说倒好,一说,险些把徐一儒气出血——
“混账!!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么?!!”
从小到大,李修文不论犯多大的错,师父从来都没怪罪过他,更别说冲他发火了。
可这次,男女相爱,再正常不过的事,师父却暴跳如雷!?
李修文大为震惊!他不是不听师父话,他只想问为什么,可却被师父推出了门。
师父生气了,李修文哭得就像个小孩子,他站在道观外的山崖边上,郁郁寡欢。
后来,七师叔出来了,他就问师父为什么这么生气,他还从来没见师父这个样子过。
卢清风看着他,后怕地道,“你知不知道,那天要不是你师父及时赶到,你可能就回不来了。”
李修文一愣,就问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
卢清风告诉他,那天他冲破大脉,虽然大杀四方,可很快就昏死过去。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白皮鬼已经跟了他一路,伺机已久。
人在最虚弱的时候,最容易被邪祟入体,而白皮鬼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好在,他福大命大,师父及时赶到,要不然他就要跟袁松鸣一样,从此成为傀儡之身了。
至于,为什么不能和袁若兰结合,卢清风是这么说的——
“大梦谷一行,难道,你就真没发现什么诡异的地方吗?白皮鬼可都一千岁了!”
听到这话,李修文五雷轰顶,呆呆地看着卢清风,只觉身子木了一半!
“难道她……”
卢清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李修文不说话了。
可紧接着,李修文就气呼呼地问道,“如果我非要娶她,会怎么样?”
卢清风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恍惚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也不知道,如果李修文娶了袁若兰会怎么样?
见七师叔也不好作答,李修文悻悻而去。
临走前,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大梦谷,究竟是什么地方?
卢清风忽然一笑,就问他可否读过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一听这,李修文猛地一下,瞪大了眼睛,犹如醍醐灌顶——
“这个世界,真有这种地方?”
卢清风悠悠地来了一句——
“下回去之前,记得告诉你师父一声,诡界这种地方,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去的!”
诡界!?
李修文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词,他当即就问卢清风,这个诡界是什么地方?
卢清风这才恍然自己说漏嘴了,当即就搪塞李修文赶紧下山,明天还要上学。
见这样,李修文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七师叔不愿意说,他也不能强求。
可能这也是师父的意思,毕竟这些打打杀杀的活计,不是他这个年纪该干的事。
李修文坐在回去的大巴车上,看着车窗外飞逝的一切,惆怅万千,思绪烦乱。
次日,他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学校,好久不见的同桌吕有福,还是那么嘴欠,上来第一句就是——
“同桌,你没来,模拟考我终于进步了!”
何文冷笑一声,“区区倒数第四,竟然如此大言不惭?!”
吕有福气得不说话了。
这时,马莹莹转过身来,还不忘补刀,“好不容易装个逼,还漏气了,哼,好,尴,尬!”
吕有福一脸黑线,他长吸一口气,“没事,没事,不生气,不生气!~”
说着,他坐下来,整了整课本,歪过头,看着李修文,“哎,同桌,有没有听说,咱们班要新开一个美女!”
一听这话,不等李修文开口,何文跟马莹莹转过身来,两眼放光——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吕有福鼻孔朝天,牛气道,“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马莹莹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美女?想的倒挺美,就算来个美女,又不坐你跟前,你瞎激动个毛线!”
一听这话,吕有福来了脾气,“我说她就坐我旁边,敢跟我打赌么?”
“怕你,堵什么?!”马莹莹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瞪着吕有福。
见马莹莹上了套,吕有福鬼鬼一笑,“好说,请我喝一周的可乐,怎么样?”
“好!那你要是输了,就请我跟何文吃一周的早餐,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说着,吕有福看向李修文,“同桌,你当见证人啊!”
看着吕有福信心满满的样子,李修文抿着嘴,点了点头。
周四早上,上完早操,同学们都在教室里吃早餐。
就见吕有福抱了个课桌,用肚子顶着,喘着粗气,就像个大蛤蟆似的进来了。
马莹莹痴痴地看着他将那张桌子放到了他的旁边,傻了。
“卧槽~!”
何文一拍马莹莹,“这王八蛋,他,他怎么?!”
吕有福笑而不语,一脸神气地,从外面又搬进一个凳子。
他前脚刚放下,后脚班主任就进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