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家商队很早便打点好行装,清点好马车货物,踏上了渡河的船只。
渡船之上,湖面云雾缭绕,掌船的船夫依靠着经验小心的辨认方向,明止和李造辞站在二楼,靠在船杆,望向前方不断引入眼帘的山峰,湖水清澈,不时传来几道寒风,略带寒意。
“明止,你六指了?”李造辞看向明止,见他不过一夜身上的气息已经全然不同,不免惊讶道。
明止点头,而后道:“真气的使运相交昨日确实要熟练自然不少。”
说完,明止掌心慢慢有一道无形的气息浮现,四周雾气汇聚,不断朝内旋转,直到最后才脱离掌控慢慢被湖面的寒风吹散。
“二位少侠可还习惯?”就在此时白发老妇,此行商队李管家走上前来问道。
渡船摇摇晃晃,大多数人都静坐不动,或抓着什么东西,一脸眩晕。
明止笑道:“还好,并无不适。”
李管家见两人面色轻松自如,丝毫没有晕眩的神色,在心中也不免为两人的风度而感到赞叹,随机略带歉意道:“昨日事发突然,我担心小夫人受惊过重,一时间忽视了两位少侠,很多事情并没有给你们说明。”
望向前方连绵巍峨的层层大山,李管家颇为恼火的道:“主家主造为六祭器之一的雷击木,乃是通过只有主家之女可以掌握的降雷术劈击而成,由此也铸就了主家在通蜀道显赫的地位,但是自从老夫人去世,老爷重病之后,主家的重任的落到了小夫人肩头。”
李管家像是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情,神色有着难以压制的不悦,愤愤道:“主家没有男人自然不行,小夫人贵为主家长女,选个高门夫婿作为支撑也是情理之中,谁知道最后老爷硬是将小夫人许给了一个北方流落来的男人。”
想起柴冬水的悲惨遭遇,李管家不免一阵难受,道:“老爷病重后,林州内外有不少人都打上了小夫人的主意,小夫人自知处境艰难,最终选择接受了老爷的安排,嫁给了那个北方流落来的男人。”
明止二人神色各异,倒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段故事。
李管家接着道:“原以为小夫人嫁人之后情况会有所好转,谁料姑爷自从上门之后常年闭居府中,从未正式露面,慢慢林州关于小夫人的风言风语愈发多了起来,最终慢慢发展到被人在暗中刻意针对,制造麻烦。”
李管家没有隐藏自己对那个姑爷的不屑和愤恨,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明止和李造辞也只能轻叹一声,家族失去保护屏障,新一代的后辈又还未成长起来,这偌大的招牌如果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肩膀,的确会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哇啊哇哇!”婴儿啼哭的声音从船内从来。
小木床上,那名为牧儿的婴儿哇哇大哭。
柴冬水全身摊靠在小木床之上,小脸皱在一起,显得很是难受,此时扶着额头赶忙站起来,抱起柴牧儿,轻声安慰道:“牧儿乖,牧儿乖,马上就能到家见爹爹了。”
说完柴牧儿眨巴着眼睛,居然十分听话的停止了哭闹,笑嘻嘻的咬起了手指。
柴冬水长叹一声,努力憋着眼见的泪水,转过头去小声幽怨道:“你们都欺负我。”
见此场景,柴家商队的其他随从都是一阵揪心,其中不少人都是在柴家生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看着柴冬水从小女婴出落到现在的亭亭玉立,却只能化作一声长叹,什么都做不了。
老爷将这么大的家业都交给了如此年纪的小夫人,又将小夫人嫁给了一个流落林州的北方男人。
林州的人不理解,他们柴家奴仆更加不理解。
也许只是小夫人命苦吧。
可是小夫人又犯过什么错,要至于这种罪罚呢?
李管家收起眼底的不满情绪,转而向两人道:“小夫人虽然邀请二位相伴同行,但若真遇到危险,还希望二位能保重安危,不要丢了性命。”
李造辞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游侠性子,这下听过整副事情的全貌来,更是气愤不已,挥手骂道:“我李造辞平生最看不上欺负人的事情,他们若还敢再来,我定不留手!”
李管家见李造辞眼神中升起的火气,知道这个年轻人的热血性子,无奈笑过之后也没有再劝。
一阵寒风吹掠而过。
渡船靠岸,随从们一前一后,有序的拉着马车踏上上岸的土地,明止跟在后头,牵着朝蜀,只见朝蜀双腿略显无力,止不住的微微颤动,走起路来跌跌撞撞。
明止好笑的拍了拍马背道:“老和尚说你可是有不可多见的宝马血脉,怎地坐了趟渡船就招架不住了?”
商队刚刚下船,立马在近处寻了处空地歇息整备。
明止站在朝蜀身旁,见朝蜀眸子慢慢恢复光亮,视线随即转移,而后只见柴冬水从腰间取下一个小木盒子递给柴牧儿,柴牧儿抱着这个小盒子显得很是开心,不停的摸索不动,只听一阵转动,随即木盒散开,化作一个小人形状,显得很是新奇。
“咯咯咯。”柴牧儿解开木盒,双手炫耀似的举起小木人,在柴冬水面前晃来晃去。
柴冬水满脸爱意,原本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伸手在柴牧儿脸上捏了捏,自豪道:“牧儿真棒,爹爹知道了一定会夸奖牧儿的。”
闻言,柴牧儿像是听懂了似的,脸上的笑意更浓。
……
过完回笼河,迎面而来的便是二百里崇山峻岭。
商队行走在树林之中,高树遮蔽,阳光透过树荫撒在林间,林林总总,道路两旁青草挂着露水,山间一股清风吹过,下雨一般滴滴答答。
林间道路泥土松软,只能一马带在前头,顺着车轮的痕迹向着前方慢慢走去。
山林云雾缭绕,前一段还高阳当头,转眼又烟雨朦胧,不停兜兜转转,饶是以明止和李造辞的修为,在爬完一阵崎岖山坡之后都出现了不适,在众人齐心帮助一辆陷入泥泞之中的马车脱困之后,李管家选择一处稍微空旷的空地歇息。
坡下林影交错,不见深浅,只隐约有一条溪流穿过,传来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明止下马扶着额头,此时丹田之内的真气有些排斥似的乱窜,明止正与催动真气,却被突然拍在肩头的手打断下来。
明止惊愕看去,李造辞解释道:“山林瘴气四溢,常人感受不过一点不适,但若是在武夫身上却是极为激烈明显,若是这时催动真气,轻则引瘴气入体,毁坏修为,重则丹田塌陷,沦为废人,越是靠近蜀地四周瘴气越强,对修行武夫的危害越大。”
明止闻言愕然,这事他并不清楚,想必李造辞在外出游历前宗门的长辈有意嘱咐过,随即投以感谢的眼神。
明止只能小心的在心中默念《三淡开府经》,少顷气息平稳,长吐口浊气,确实见到有不少黑气从口中冒出。
明止一阵心惊,好在有李造辞的提醒,否则在这不知不觉间,自己丹田之内的真气恐怕真会被这瘴气所取代。
李造辞见明止不过低头闭眼间就将聚集在丹田之内的瘴气排出,心里多了不少诧异。
就是自家宗门里最顶级的心法貌似都没法将瘴气如此迅速的排出去,更何况以明止现在的境界,更不可能单纯靠催动真气就能将瘴气踢出丹田。
不过江湖行走,遇见些奇怪的事情算是最不奇怪的事情了。
“前面就是角头山寨的地盘了。”李管家走过来说道。
明止向着远处望去,只见有一山峰自下而上越来越窄,形似一立在山峦中的牛角。
“老爷壮年的时候也爱行侠仗义,把角头山寨的老头领教训过几次,结下了不少仇怨,自从老爷病重之后,只要知晓咱们商队的行踪,必然会上来找麻烦。”李管家忧心忡忡道。
李造辞问道:“上次林中拦路的那伙人是不是就是这角山寨的人?”
李管家想了想,道:“多半是的。”
两人闻言心中暗道一声难办。
如果说那日小巷打斗是他们站了天时地利,那么进了这山林之中,这天时地利便顷刻转手让人了。
“看样子的确不太好过啊。”明止也不慌乱,既然都走到这里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更何况,滴水连弩虽强,但真正发挥的了多少威力还得看使用者,就那群汉子的粗糙用法,到了林间也不见得能够施展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