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球球一身乱毛跌进庭院。
它周身是血,有一条腿断了骨头拖拉在地。就是这样,它还是从三皇子处跑来给书生传信:
“书生,你快逃!
晚一步就出不了登州。
你和尺素的事三皇子知道了,正在把尺素捆起来啪!啪!啪!鞭子抽打。
要尺素供出你。
尺素牙口咬出血,一声不吭。
她死也不会供出你。
但是你快逃,三皇子逼不出尺素,会派人满城搜你,说不定就搜到这里。”
书生听完猫语,转身快步里间,又转身回来,站立了思考。
书生思考的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也不是自己该逃往何方。书生在思考:“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他要去三皇子府,不能让尺素一人遭罪,要杀要剐把他也算上。
书生来到城门。
在一队扈从奔到城门岗前,书生迈出了关卡。迟一步,出城的书生模样和情人模样都要受到严格的盘查。
走出城门置身郊外,书生卷籍在握,一趟大野旷风掀起衣袍和散髻下的长发,青丝横扬,乱絮里书生苍狼回首恨眼出血。
十分清楚他与尺素这一別再难相见。
……
回到三皇子府的球球上到屋顶,瓦边沿探出弯90度身子看向堂内。
捆绑在中柱上的尺素还在遭三皇子大妃的鞭笞,要她供出幽会的书生。
“我听房时你在嘤嘤的哭,对三皇子不甘,原来是在外偷了野鸭。”大妃污言秽语。
尺素愤然驳斥:“我被三皇子掳来,即无媒妁,也未正娶。我与我的相好相会,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何来外偷!”
球球愤怒猫声抗议。大妃抬头:“这东西还没死?快快,拿竿子把它捅下来打死!”佣人们都去找竿子。
尺素费力抬起头,她整个身子在柱子上捆实。
看到半个身子的球球。
昨天被大妃火钳打滚在地,球球没死,肯定去给她的人报了信。尺素干裂嘴唇张了张,含糊了句自已不甚明白的话,歪半个脸朝球球浅浅一笑。
球球更加发出凄厉声。
大妃鞭子抽去,把尺素头上的发簪打掉,一网头发笼下来,看不到尺素的脸了。
容亮得不到尺素的招供,大妃也同样撬不开尺素的口。
佣人们在檐下举着竹竿挥打随时出现的球球。它一时吊在瓦沿,一时来到屋脊,高声撕裂嗓音。
尺素做出烈女的最后举动,只见她用力的狠狠一点头,一股浓烈的血水从她口里涌出。
咬舌自尽。
随即,她笼在乱发里的头耷拉下来。
大妃慌了去托起尺素下巴,血水一大股经过她的手掌,见到尺素脸色青白死人样,急叫佣人快来松她身上绑绳。
让尺素死了,大妃不好向三皇子交待。
放平在地的尺素不甘受辱去了天国,乱发里双目紧闭,却显得平静。
容亮回府后得知尺素不仅设交待相好还自寻了短见,将大妃关进了黑屋。令府里知情人不得声张,统一口径为病死。容亮正欲要杜申为他驯兽置办地下兵库,悔不该把尺素交给大妃,一逼,就给逼死掉了。
然后,容亮就一副哭丧脸问杜申,妹妹在家有没得过心绞痛。杜申说没有,怎么了我妹妹。容亮说他不在家这两天,尺素心绞痛地上打滚,御医没能抢救过来。
杜申老父亲去登州赴丧,带回三皇子抚恤的50匹绵薄,并未察看出什么异常,御医一旁说道心绞痛属于暴病,一有发作九死一生。
开先杜申以为妹妹当真是得了心绞痛。这种病民间多有听闻。
可是但是,尺素的魂来到京城,飘在村雨巷上空,夜夜给老爸和杜申投梦,把被害实情的场景投入家人梦中。容亮大妃的鞭笞声把杜申抽醒,一连几晚夜夜如此。
杜申夜露京城村雨巷庭院望天,一颗星辰旁的虚影中他望到了妹妹的魂魄,杜申向天喊道:“妹妹,你是妹妹吗?”
那魂魄听得杜申这一喊,即刻闪烁了一下。杜申接着声咽道:“妹妹,你投的梦哥哥收到了。我的好妹妹,哥哥定当为你报下此仇。你安心的去天国,哥哥报仇之日定当传讯于你。”
宫变的第二天,杜申派去登洲的人就将容亮看押了起来。
容亮不肯招。他清楚他说出了实情,杜申不会放过他。绞车一盘他嘶声叫喊,二盘时他双目滮血,筋骨尽在碎断中。还未到三盘,再也抵抗不住要成肉泥的痛苦,招了。
是大妃逼得她咬舌自尽,容亮没有要她死。
三皇子府里的人,管家、佣人、兵勇、大妃二妃三妃……以及欺骗了杜老爷子的御医,全数在三皇子府受死。
容亮啊呀一声就被一头犼拦腰咬住举起来。容亮横在犼的口中,前半身双手挥舞,后半身双腿蹬踹。犼,眼冒红光,似火焰又似光照,巨盆大口里流出腥味的胶液,让容亮在口中挣扎小会,令在场受死的大妃二妃三妃不敢直视,捂着脸哀嚎。
咔嚓!
骨断声从容亮腰部发出。
他惊恐的眼一定,失去焦点,渐渐变得黯淡遥远。
整个身子摔在地,利爪扒开衣布,一口从中叼出身体,昂首几吞几吞,三皇子容亮就入了犼的肚中。
大妃被揪出来捆绑在捆绑尺素的柱子上,令她咬舌自尽,以一还一,遭尺素一样的死法。
嚎啕的大妃精神已经全面崩溃,她骂了一阵三皇子,是三皇子叫她逼迫尺素,可三皇子没有全包全揽下罪责。都要死了却不肯为她大妃留一线活的生机。看到三皇子活活被吞吃,大妃立刻就疯了。
能把自己的舌头咬断是在什么情况。
一定有一种信仰的支持,产生强大精神力量。这种力量凌驾于生死,凌驾于疼痛,看到了有价值的保全。
尺素咬下舌头,书生不会从她舌头上吐露出来。她咬下舌头,结束被污蔑的生命,保全了情感的唯一。
大妃怎么能与尺素相比。这个女人眼见要死喊冤叫屈,把罪责全推给三皇子,幼稚的企图活得一命。
没有信仰的人产生不了精神力量,咬不下自己的舌头。
“你咬是不咬!”行刑的人催促道。
大妃狂呼乱叫。
“她疯了。”
大妃要咬舌自尽,这是杜申的传话。大师的话必须照办。
二妃三妃已经用一段布带悬在横梁上,脚尖垂地在悠悠晃功。
后庭院传出的声音令人瘆得慌。三皇子府上的人一个不留正在腰斩。
场面和气氛,让遭难的人不疯也得疯,何况一惯养尊处优的大妃。
她不咬舌,就来帮助她。一节木棍撬开死死咬住牙的嘴,大妃的呜呜声在喉咙里震动,发出男女不清的浊音。
我们这时才来辩清大妃的相貌。
这女人四十岁,竞比三皇子容亮大了六岁,可能属于政治联姻。
她十六岁成人应该是胖乎乎的样子,因为没有胖的底子,她现在就不会像一头猪。
不过这女人当姑娘时眼风或许飘起了一份烟柳,有一种春晓池水兴起的缭绕和凌乱,换句话说就是清沏的眸子黑白滴遛间波光有些勾人。加之皮色白,又嫩,成了大妃。
她总是在三皇子与二妃三妃兴头上去听房,听床板吱扭的呻唤和二妃三妃厚颜无耻的叫床。这以后的一两天,大妃就要在这两人身上找茬。
尺素掳来后,大妃潜在木格子窗下的深长蕨根草里听房,却没有听出容亮与二妃三妃那样的热闹,反而多次听出了嘤嘤哭声。容亮很扫兴出门,门重重的一脚踢上。
大妃心尖有刺,眼锋也自带警敏。
她就感到尺素带来的猫有些不同寻常。
这猫三天两头不见影子,见到时风尘赴赴的样子。猫的叫声与寻常的猫也有区别,且能不间断一口气发出长长的音符,与尺素交流。
大妃思考后认定这只猫受过特驯,它的一口气发出长长音符是猫的语言,这种语言尺素能听懂。
三天两头不在,定是给尺素办事去了。
办什么事尚还不知。
尺素帶来的丫头也有问题,她鬼精灵的样子,铁了心是收买不了的。
那一晚大妃拿定尺素没有在屋。
在屋里的只有尺素的丫头。叫开门。丫头不开,说小姐身体不舒服早早睡了。
咚咚咚!“再不开就把门撞了!”大妃在外咆哮。
门撞开后,尺素去哪了,丫头打死不说,就三个字“不知道。”
撬着大妃嘴巴的行刑者说:“还说是三皇子逼的,没有你,大师的妹妹不会咬舌自尽!你不咬下舌头,我们来帮你。”杜申派来的人对这个逼死大师妹妹的人,恨之入骨。
木棍橇开大妃牙床,由于使劲,木棍带着噗嗤一声插进了大妃喉管,本该发出惨绝人寰的“啊”,变得沉入深水的闷声,冒起的气泡从血水的喉管挤出,很难用文字翻译书写这种破进血肉的声音,有多么的残忍。
随即,行刑者将大妃的舌头死死掐住长长拉扯出口腔,让它吞不回去,另者托着下巴按着头顶,有力的上下一压,如铡刀般,大妃的舌头掉在了地上。
至此,三皇子容亮府里再无一活人。杜申的人办完差后领着犼回京城复命。
……
……
孟盘山北大营三十万边关军围住了京城,京畿周围五十里地扎营,一座座尖顶蓬帐连延五十里,飘飘大纛在士兵战吼声中猎猎。东西呼应,南北倚角。马蹄奔忙,尘土飞扬。
另有多位皇子亲兵赶来。
中大营在与驯兽激战后虽剩无几,却无一逃兵,尽数入列到北大营中。将士气焰不减,个个以死当先。孟盘山身披当年苍河之战的铠甲,豪气干云,立马横刀。战事烽火唤起将军对胜利的渴望。
当年葬突噜联军20万于壶关口,人马漂尸百里。
身旁的孟夜英爽逼人,尤其身下的欢足,骠挺着傲视大野的身架,足蹄频频践踏,鬃毛烈烈风扬。
此时,皇宫里的宏展在杜申逼迫下再次提起了笔,绢纸平整在他案前,绢纸旁是诏书的玉玺大印。
他三指捏着笔杆微微发抖,纠结退位诏书该用的词句。即然退位,总有过失。一一列想,宏展仍是找不出谴责自己的事例。
犹豫间,他听到殿外在向杜申紧张的报出阵局:西北联军已将都城围困,距五十里地扎营,估摸有三十万人。且各路勤王兵马,民间社团也在赶来。
“慌什么!”杜申大声呵斥他的散勇。他的自信不在他的人手,而在他的驯兽。破城一战足以证明,中大营几乎摧枯拉朽,荡涤污泥一般。“哈哈哈哈——”他纵声狂笑。
城外。
犒劳军士的乡民源源不断,不论是附近还是大老远,赶猪牵羊抬着酒缸来到阵前。带来的大铁锅,烧起旺旺的柴火。把猪羊宰杀刨除后,大锅开炖。撒上一些料粉,肉香味顺风扑进城里,守城的驯兽唾液长流。
乡民们犒劳将士,望他们打下杜申,还英朝一个太平盛世。
就这么短短的几天里,家园惨遭蹂躏。驯兽所过之地,庄稼、家畜无一幸免。刚刚泛青的禾苗,吃得跟被剃了光头。杜申虽然约发三章,驯兽执行起来纷纷放水,一路过后的村庄都被这些远古怪兽糟蹋的不成样子。乡民们更还担心,这人的世界,一旦让这些远古怪兽来统治,人还有没有活?不定哪一天,人就是他们的盘中餐,碗中肉。
孟盘山高声的向乡民们宣誓:
“乡亲们,感谢你们送来猪和羊,还有酒。将士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吃饱喝足,与本王共破城楼,擒拿杜申,斩尽怪兽!”
将士们齐声呐喊:
“擒拿杜申,斩尽怪兽!”
“擒拿杜申,斩尽怪兽!”
“擒拿杜申,斩尽怪兽!”
30万人声鼎沸传入宫中,传入宏展耳中。
宏展再一次扔下写退位诏书的笔。他听到了鼎沸声音,也看到勤王兵马的气势,此时此刻,他深知自己的决断可以决定这场宫变的走向。如果他写下退位诏书,先免眼前兵燹之灾,再以图后策,这是他提起笔动摇的想法。
而现在不同了。
孟盘山30万勤王大军赶到,此时写下退位诏书,不仅不能免除兵燹,更有可能动摇将士的军心。他清楚孟盘山,这个大英朝的守护神不可能为一纸诏书撤军,大军到来必战,必分胜负。
杜申来要宏展去城门楼宣读诏书。
他匆匆进来问:“写好了没有?”
英朝皇帝坚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