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相二脉已经交错，任冲经络位移到脏象腧穴，赤白肉际在腠里间风邪过度，形似瘅症。眼下初秋，六气中的风、寒、湿还未附体，而后世的暑、燥、火占据了挠侧与尺侧，人在这种时候易动，易喜，加重瘴症旺发，需升清降浊，疏风解表。
御医好像说的是中医。
开出两剂药，一是活吞地龙，二是猪大肠炖石头。
玄武懵逼后周身发痒。
地龙就是蚯蚓，活吞蚯蚓怎么会是一味药。
猪大肠炖石头，吃的不是猪大肠，而是石头。
医学不发达的前朝，外科看成了内科。又好像是说，归纳了内脏正气，外伤的恢复才能跟进，等等。
反正玄武不解，问御医：“为什么要吞蚯蚓？猪大肠和石头当药，它们有疗效吗？在我们那，金创药是白药，青霉素，跌打敷肤膏，起到消炎化瘀的作用。”
“我们那，蚯蚓用来钓鱼，猪大肠粉蒸是一道菜，石头……”
玄武见御医不痛快了，但他还是说出来：“石头是用来修房子。”
“御医有没有其它的药？”
御医坚持：“不吞地龙，不猪大肠炖石头，疗效甚难达到。药讲究引子，所谓药引子就是控制药力恰如其分。药力过猛不行，过弱也不行。地龙就是药引子。”
“引，是将药效指引到症口和谷道的全过程，与时辰契搭，拥和章理。”
御医知性奇高，侃侃述道医理：“我朝的石头与后世的石头相间千年，在有不同。你朝石头时过久矣，天罡衰微，地煞无存，龙气早已散发。我朝的石头沐化天灵，保存着创生劫以来混沌中的所有溯脉。天地间的灵气和灵力，唯有石头吸纳最为凝重。其中奥理自不必与你这种蠢货细说。”
玄武低头不再吭声。只是御医为皇室专用医生，若不是王爷身份，八抬大轿未必能来。再说下去，犹恐不敬。
心里打算：我才不会吞你蚯蚓啃你石头。
玄武心里的话御医听得到，御医心里的话，玄武听不见。
这是一个修仙世界。
“这货外表看起来不像是白痴，怎滴不明事理。别的不说，医术你后世能与鼻祖相比吗？青霉素？是霉就有毒。毒物用于相克，相克用于内骚。有伤必有寒，寒与骚克不起来的，屁也不懂。”
御医白玄武一眼。
给出一块白色石头，一眼看出是滑石。
不会吃的。
埋汰不说，关键是认为没有御医说的那么玄乎。玄武虽不懂医，却是从未听说创伤有这样的疗法。
结果玄武想错了。吃不吃哪里由得了他。
水香一旁全程听到了御医的解读，不用世子郡主使唤，一早就带了一个铁锹约上朱雀到城外的田地里撬回了蚯蚓。还是那种肥水沟边，长成扁扁的水蛭蚯蚓。
孟予安吩咐庖厨用猪大肠炖好石头后，用一盘子端来。
“放这吧。”玄武谢了后说。
瞅瞅人走后，货币把石头拿在手上掂量了下，再往空中一抛，落回手上，正准备来个杂耍动作将石头妩媚地放进衣服包里……
动作只做出了半个弧形，手，僵住了。
水香带着朱雀，突然站在面前，对他的杂耍动作，虎视眈眈。
端着装蚯蚓的碗，用锥子的眼神，看着准备作弊的玄武，贼心思被她一览无余。
小嘴一歪：“哼，我就知道玄公子要把石头藏起来。”
玄武社会性死亡，讪讪笑道：“水香姑娘，这石头吃不得，吃了要得肠结石，你就别让我吃了。改天，我上街给你买根银簪子，插你头上好看得很。”
“不行！”水香不加考虑，一口拒绝。
银的不行，就来金的。
玄武升级说：“这样，我给你买个黄色的，白色没黄色富丽。我给你买个金簪子，带链的那种。不诓你，说话算数，我们带有一大块金石。”
“不行！”水香不行的时候还有动作，手朝地那么有力一剁。
“御医叫我盯着你，要看着把药吃下去。就知道你要搞阴谋。”
她姥姥的，这叫搞阴，谋？
“是这样的，水香，你听我说。”玄武要耐心帮教：“石头其实不是药，石头是什么呢？石头就是石头，裸露在山上，埋在土里，它不是药。我们那也有这种石头，打成粉后就是滑石粉，撒在地上滋溜滋溜用来跳舞，把石头当药没有科学道理，有害身体。”
水香不听这些，他只听御医的，御医说是药就是药。
“还有，”玄武盯着碗里粗长像小蛇样的蚯蚓：“蚯蚓，也不是药，那是鱼喜欢吃的东西，钓鱼的时候……你说是吧朱雀。”
玄武想朱雀为他帮腔。
朱雀伸过头看一眼碗里的扁蛭蚯蚓，唬得小脸一白，差点没缓不过气来，哪还有语言的影子。
玄武没有看出他的说服起教育作用，反而把丫头片子给说起了邪火，小嘴抿得更紧了。
“不行！快吃了！伤得这么重，不吃药怎么好得快。”
玄武一头两个大。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丫头片子太倔了，斗不过她。看来不啃是不行的，御医架势来一趟，要领情啊。不要让世子郡主看到他在与水香争执。
玄武拿起滑石，啃了一口。咬碎后，口感虽与面团没多大区别，毕竟是石头，吞得很蛋痛。
这辈子吃的东西虽没有土豪的口福吃尽人间珍肴，却也没贱到啃石头。就算是一个乞丐，也不像他这样B格的。
玄武啃完石头，伸出舌头朝水香做出一鬼脸。
水香说：“来，把地龙吃了。”
玄武这一阵，在啃石头的苦难里，忘了还有蚯蚓。
去水香碗里一看，两根粗长扁蛭蚯蚓，在半碗水里蠕动，老想爬出碗沿。这时，水香就把它们捉回水里摇头摆尾。
活吞。
这跟受刑一样一样的，怎么吞得下去。
吞下去了，在肠道里爬。
要是乱爬，窜到肝胆脾肾里去怎么办？
玄武在丫头片子面前要呼救了。
“水香，我再说一遍……”
水香不听，耳朵眼塞死了说：“你别说了，吃了你再说。”
吃了我还跟你说个鬼。
这前朝什么破医生，还是御医，开出这样的药方。
玄武不光是吐槽，简直就是在骂。
水香看到玄公子牙在嘴里打颤，科科科地寒冷出冬天的雪，开导出一种吃法，给他配了音。
叫玄武像吃面条一样，滋溜一声，就吸进去了。
什么，滋遛一声?
玄武再一个寒颤。
这都是医学不发达惹的祸。
没有医学科技，妖魔鬼怪都出来行医。跳端公，化神水。童子尿，处女血。
水香说：“我娘疾热的跟火炭似的，喝了好大一碗稀牛粪，疾热就好了。”
卧槽！牛粪也是药哇！落到这世界，代沟成了朝沟，朝沟，朝沟啊！没有办法了。
玄武闭上眼，视死如归，英勇就义，照水香说的那样，让她把蚯蚓递到他唇上衔着。
玄武衔着蚯蚓，拿不出勇气滋遛一声。
“快点，你还让它打秋千，吸呀!”.
滋溜——
滋溜——
货币一吸，两根蚯蚓射进了肚里。
朱雀脸上那张好看的皮囊，帮玄武痛苦扭曲，嘴裂得变形，嗟嗟地替恶心到极点，喘不过气。
蚯蚓开始爬。
感觉很清晰。
因为肠道里溜滑，爬的速度还挺快。一前一后，弯曲的肠道里，它们纵深而去。
玄武作呕，嗷了一嗓子，但没有吐出来。扁蛭蚯蚓贴紧肠道壁继续爬行，描绘着肠道图形，好像到了更加曲折的地方。
玄武傻逼地楞着，在判断它们究竟要去哪里。
两条蚯蚓是师徒关系。徒弟问师傅：“师傅，这是哪呀，我们好像没回到土壤里，怎么黏糊糊的。”
师傅回答：“我们是不是来到了沼泽，沼泽才这么湿。”
“不对，”徒弟说：“怎么会这么热。”
水香问：“爬到哪里了？”
玄武指指下腹。
水香很有经验地说：“爬到下腹，它们就死得快了。”
“你也吞过？”玄武同病相怜地问道。
“我没有。我是听人说的。地龙在肚里爬到下腹时，就会被肚里的气候热死。马上就不会感到它们在爬了。”
确实没错，两条蚯蚓到了下腹，爬行慢了下来。
徒弟说：“师傅，这里有吃的白，好像是饭。”
师傅叹息一声：“我们哪还用吃东西，我们要热死在里面了……”
玄武说：“别说话。”
一动不动，静静感受。
“没爬了吧？”
“没爬了。”
玄武长长排除一口气，没好声对水香说：“你别想我给你买簪子！”
水香牵着朱雀走去，半途转过圆脸：“我才不要你给我买簪子，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嘛要你给我买簪子……”碎碎念而去。
这丫头，想到老远去了。
不过，玄武和朱雀还是给水香买了簪子，还是一块去买的。要给她买一个金簪，可水香只要一个银簪。
银簪买来，水香舍不得戴，藏在小木箱里，时时拿出来看。
朱雀逗她：“我知道你留到什么时候戴。”
水香圆脸上红出一大块跑去。
躺在床上养伤的玄武，不光是水香伺候着，朱雀也伺候着，每天盐水洗一次伤口。
伤口没有缝针，还没有这个技术，肉的长合靠布带捆扎，到了晚上，涨潮一般袭来疼痛。
嘶——
一晚上，玄武都在用这嘘声做出身体的自然反应。
第二天，吊出肿胀的眼袋，一眼就看出整晚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