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头山在北,小虎头山在南,其间仙人桥。忽然的一天,飞来一座小木屋落在小虎头山顶,飞来一口石锅落在仙人洞前坝子上。
玄武在小木屋里发高烧。
太子与药师到小虎头山来采药。
这季节,正是独龙草结籽时候,采回去炼成丹治天老爷的病。昨天去大虎头山时路经小虎头山,没有看到有小木屋,太子停下步说等等,问药师:“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药师四下环顾。
太子指着山头尖上的小木屋:“我们昨日路过时,山尖上没有小木屋。”
药师说对呀。谁会在绝处造个木屋,再说,一天时间也造不出来。
“走,上去看看。”
就攀上山尖,就看到小木屋里一张木板床上,停放着火碳石一般滚烫的少年。唤不醒,推他一动不动,不把他弄下山救治,准给烧死掉。
就这样,太子救了玄武的命。还把玄武领到寿山长老跟前,在石头上磕头,额头上磕出青包,收为徒弟。
寿山长老是太子的干爹。
拜师后,玄武首先被寿山长老带成一个酒徒,一个完完整整的酒徒。
整日跟着他——
面红耳赤,容光焕发,心慌意乱,热血沸腾,六神无主,气喘吁吁,吞吞吐吐,心跳加快,反应迟顿,眼花缭乱……
除了掌握上述的这些酒后的身体症状,剩下的,一样还没学到。
“六脉神剑”、“凌波微步”、“乾坤大挪移”、“降龙十八掌”,都只是背了些口诀。
师父说要得脑血栓才能隔空取物,所以这门功夫玄武不想学。
最可气的是,师父把酒喝大了就为难玄武,要他拜山上的石头为干爹。
玄武不拜。
他是飞来之物,无根无据,他心里,师父与干爹亲爹没有区别。
有一个爹就够了。
师父掐他脖子,把他半径只有三寸的脑袋往地上撞。
咚!咚!咚!
把玄武撞昏在地。迷迷糊糊中,虎头山四十多个大石头都成了玄武的干爹。
玄武觉得师父才像是得了脑血栓。
要玄武带上本子和笔,去仙民各家窜访,寻找还有哪些新的死法去冥,记录下来供他参考,实验,看会不会哪种有效。
玄武夺过葫芦把里头的酒一气喝干,他生气,十分生气,借酒浇愁,把喝空的葫芦摔在地上,蹦蹦跳跳滚去。
“师父,你说,哪一种死法你没试过,就是死不了,说明老天爷给你赏饭吃,你还没活够。师父,你要我帮你寻死,你不如先把我打死算了!”
玄武是真的上来了小脾气,肚子一鼓一鼓像拉起了铁匠铺的风厢。
师父哄玄武。
“乖徒儿,莫生气。师父不怪你。你说我自己都找不到办法死,哪能怪你。看来我命格未尽,想死也死不成。”
“师父,我就奇了怪了,常言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人想死,是生活不待见他,不给他光。让他穷成一把灰,蛔虫下稀饭,吃了上顿没下顿。
看淡了风景,尝倦了人情,用一间墓室留给做梦的空间。
可是师父,你吃的是魑魅肉,喝的是茅台酒,你有哪一点想不通要寻死,你毛病!”
“徒儿,你老说死死死的,把我都套进去了。我那是去冥,是去旅游,不是去死。”
记住,世上没有死。
途中,遇上母老虎。
玄武向师母告状:师父不讲理。
师父的爪子深得像老鹰,把他像小鸡从林子里抓出来,脖子揪红了。“师母,你看看,爪子印还在上面哩。”师父想死,要徒儿给他找办法。
“你甭理他!那该死没良心的东西。”母老虎甩动毛茸茸斑纹长尾。
“师母,不要说师父该死,他就盼这事。”
师母两爪搭在玄武肩上,太重,玄武一屁股坐在地,耳朵听到悄悄话:
“我给他酒里下了不死丹,他想死,没那么容易。”嘻嘻……
玄武呆了片刻。原来是这样啊……
师母丰乳肥臀,走路与尾巴一同揺摆,左右左右,像在秋千。
“徒儿你看,她要是不用屁股这样子走路,师父我才不会跟它眉来眼去。”
“师父你流氓!”
玄武爬起来,拍去身下的泥土,来到太极殿,高喊。
“天老爷,玄武前来领旨!”
里面没有回应。
玄武再喊。
“天老爷,玄武前来领旨!”
还是没有回应。
“天---老---爷!玄---武---前---来---领---旨!”
御前令快步走出,拂尘一扬,从丹陛大梯下来,要玄武别嚷嚷,太医正在帮天老爷上圊,别闪了他老人家的尿劲。
玄武翘嘴一笑。
太极殿后的溷房,数名太医围着天老爷,在进行医学界一项罕见手术——拉根。(溷:hun,四声,厕所。)
七万岁的天老爷,把自己活出了怪毛病。
命根萎缩。
在四万岁时,天老爷的性别缩得跟肚脐一样。那时,还能把尿从肚皮上发射出来。
到四万五千岁时,命根尺寸成了负数,像乌龟的头缩在肚皮里千呼万唤不出来。撒尿要脱光掉裤子,咕叽咕叽冒泡,暗泉似的沿大腿涓涓流淌,比女人还不如。
什么药都吃过,无治。
越更严重的是近来的一个月,尿屙进了胃里。尿包不胀了,可胃给灌满了。为此,太医用筷子像捕黄蟮一样,伸进肚子夹住往外拉。
用力拉——拉根。
把它拔出来屙尿。
痛得天老爷大呼小叫响遏行云。
太医一头是汗,就怕天老爷一耳光,叭的给他们全体扇过来。
天老爷的巴掌没谁吃得消,能扇出十万八千里:我去——
不过,天老爷脾气好,也懂道理,知道是自己活太久,把小老弟活成这样。一阵嚎叫撒完尿后,不好意思,脸还红了。
“嗷——嗷嗷!嗷——”
外面,玄武的嘴角一直翘着。
太子走来。听到天老爷的嚎叫,他愁眉苦脸。
派太医去诸天采药,自己也常去采药。
种种药方用尽没有效果。
这件事在太子心里哽噎,吃饭无味,睡觉不香,走路撞墙。太子沉重道:“我父皇这病一年比一年雪上加霜,怕是再过一万年,筷子夹不出来了。”
玄武音量很高,让太子身子一颤。
“太子!我有一个办法!治天老爷的病!”
“办法?你会有什么办法。”太子精神为之一振。
玄武两根手指在面前展开说:“找这样长一根竹子,把竹节打通,从天老爷肚子里,接一根竹管出来。相当于灌溉农田的渠堰,一项引流工程。”
太子一哽咽,有东西塞了喉管换不过气来一样。太气人了,他在考虑,要不要一脚把这捡来的货踢个底朝天。
太子给玄武交待一项任务:
“这一届天使抽到了我们上苍国,派你去。我给你另外一个任务,去地界后,找一找神医,看能不能治天老爷的病。”
“什么,这一届天使是我?”玄武不想离开苍穹。
“对,大臣们都说你最合适,共同举荐了你。你聪明伶俐,这一届你下凡间推行天道,定会不辱使命。”
玄武鼻孔一冷哼:“狗屁大臣,他们就怕摊到了自己,欺我是孤儿。其隆元帅的女儿朱雀,也有灵兽户口,怎么不派他的女儿去?”
太子宽慰道:“其隆元帅就这么个女儿,她只有一个灵兽户口。”
“那,那提柱司马的三儿子鲲,还登上了筑精榜,人模狗样的招摇过市,敲锣打鼓,怎么不叫他去。”
太子笑笑,从衣兜里掏出一颗胎珠。
“群臣和天老爷即已推荐你,又被抽中,天命难违,就去吧。下去历练历练,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要不了几年,完成功勋后,就会招回天界,我还等着你带神医来治父皇的病哩。”
每隔100年,苍穹就要往地界派遣一位天使,去推行天道。天堂诸国各上报一个名额,然后通过抽签确定人选。
这一届上苍国推荐了玄武。
苍穹诸国共120个名额放入抽签机中摇滚。玄武的球号是98,在抽签机中与120个球号一起滚动,你追我赶,上窜下跳。
停!
98号滚了出来。就有这么巧。
这不是六合彩,我怎么就中了呢。
这种奖抽中了不要还不行,看来是脱不了关系了,心里酸酸的。
太子对他恩重如山。
小木屋他发高烧命悬一线,是太子把他从山上捡回来退了烧,又让太子干爹收他为徒,送学堂念书。
太子让他下地界他就下地界,听话!虽然舍不得离开太子和师父。
“这颗胎珠你带上。”
玄武扑通一声干脆跪下,情绪激动道:
“太子,你怎么舍得把胎珠给我。我一没为你赴汤蹈火,二没为你排忧解难。我嘴上说不要不要,手里却紧握胎珠舍不得放弃,心里觉得受之有愧呀。”
太子嘱咐:“一切照父皇说的去做,如果在地界找到了神医,及时告诉我。”
玄武泣零:
“我记住了。”
玄武慢慢松开手掌,看向这颗令他小小心脏动乱不已的传神之物。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早在苍穹开化之初,混沌天界数路各奔,开启延康、龙汉、赤明初劫,浩瀚鸿蒙动地而来。
初劫时混沌未开,未有万物,只有妙炁。碧落长歌,大浮黎土,一颗胎珠撞开界壁,凌空闪耀,飞云丹霄,绿舆琼轮,带来洪荒四洲,扩生诸天,始有阴阳日月。
妙炁绕诸天一周始为一年,与五方行之炁交汇始为四时。
四时之春为东胜神洲。
四时之夏为西牛贺洲。
四时之秋为南瞻部洲。
四时之冬为北俱芦洲。
此时方天无应也无真。胎珠启始岁月,化形法本,与诸天方界中心立足。溢光之下界出东西南北,五岳山川。
那初始天地,混沌潮流滔滔,障气硫磺从地下四处升腾,苍野没有一丝生气。三界九地即无蓝天也无大海,生命尚在单细胞的游历之中。胎珠纵跳大地,羽盖垂荫,流精玉光,五色郁勃。它洞焕太空,首先封印了障气和硫磺的出口,使得神风静默,山海藏云,天无浮翳,四气朗清。渐渐有了季候更迭草木生发,大小河川如织。
胎珠让森林的第一片枫叶变红,世界从此有了火苗有了温度。又让一小石子滚动,空气中有了风。
五丈开廓,普殖神灵,是为大梵。
它吸天罡为蓝色,纳地藏为紫色。天罡雷霆风雨骤入元识,地藏江河湖海布满筋络。蓝紫相溶,天地神力互为一体。
它缅怀普世,咸行善心,普得济度,博爱无疆。
胎珠一闪,肓者目明,耳皆开聪。喑者能言,辞藻华丽,长篇成章,短句成诗。能目明,可喑言,唯有不足就是治不了天老爷的命根。
胎珠二闪,跛疴积逮,皆能起行,且健步如飞,用五秒跑百米不成问题。
胎珠三闪,发白反黑,齿落更生。老者返壮,少者皆强。地藏发泄,金玉露形。
如此天材地宝,太子作为赠别礼物,过于激动了玄武,反而没有泣零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