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城一眼不眨地盯着党项男人的眼睛,确认他不是在撒谎: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家少爷还救吗?”
“我家少爷当然得救!不然主人要我干啥?”
党项男人显然对独孤城”救不救少爷“的问题觉得很多余,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他:
”只是马匪情况不明,我想瞅机会抓个舌头打听一下再作决定。“
”这个办法不错。“
独孤城想不到党项男人竟然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示意党项男人别再说话,他们共同潜伏下来,静静等待时机抓舌头。既然土匪山贼们刚刚大吃二喝过,不信他们一晚上憋住不拉屎撒尿。
机会说来就来。
几分钟的时间不到,就看到中间一顶帐篷里冲出一个人来,歪戴着帽子,嘴里叼着草纸,腰里斜挎着腰刀,一路屁声连天地提溜着裤子就往独孤城他们藏身的树林跑来。
舌头到了!
独孤城瞅准机会,一个虎跃扑到那个即将痛快的土匪身上,锋利的契丹腰刀抵住了土匪的脖子口。还没来得及脱裤子的土匪当时就拉了一裤兜子。
“不要大声叫嚷,也不要妄图抵抗,我问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不然我立刻送你见阎王!”
独孤城一边低声恐吓,一边用刀刃轻抹了一下土匪的脖子。
鲜血立刻顺着刀刃滴落下来。
“好汉爷爷饶命!你,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撒谎。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好好死······”
原来是个碎嘴子。
“住嘴!再胡咧咧,你还是死!”
独孤城小声厉喝,打断了碎嘴子土匪的啰嗦:
“我问你,你们是那个山头的土匪,来这里打劫多久了?“
那土匪早吓得上牙打下牙,身子筛糠一般抖着,哆哆嗦嗦道:
“我我我,我们是秦岭二郎山马家寨子的兄弟,我们当家的大名马天豹,外号马大炮。
本来弟兄们的地盘在南边秦岭一线,前几天当家的不知发什么癫,竟然让一众弟兄到这个鬼地方设防来了。你说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天到晚见不到几个活人,打什么劳什子劫?
这不,弟兄们在这里忍饥挨饿等了三天,才罩住两只小家雀,一个是逃荒投亲的穷女娃子,一个是离家出走的半大小子,两人浑身都拿不出半个子,还都说要等着家里人来赎。
出去送信的兄弟到现在也没回来。我们想撤,老大还不同意;兄弟们想玩玩那个花票,老大还是不同意,说人家小姑娘是良家妇女,他自己是良心发现,不能眼看着我们再作孽。
妈呀,你们说,我们当家的这是不是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呀!”
看来抓个碎嘴子做舌头还挺有趣,这问一句说八句的节奏,差点没把独孤城给逗乐了:
“废话少说,我问你,现在帐篷里有多少人?刚才喝酒划拳的那群人去哪儿了?”
碎嘴子本来穿的少,连懵带吓又拉了一裤兜子,寒气上来,说起话开始嘴瓢:
“好、好汉爷爷,这、这这里半夜的风能把人冻,冻死。弟兄们晚上受不了冻,就就就轮流跟着二当家的,偷偷从后坡下山,去五十里外的黄河浮桥那里住、住店喝酒玩,玩玩娘们去了。今今今晚留下值班的弟兄总共六个人,两个在帐篷里看守肉票,我和另外三个兄弟是流动哨,晚饭我吃坏了肚子,刚刚去帐篷里拿了手纸出来大号,却一头栽在你们手上。我我我他妈的真是倒霉透了!”
碎嘴子喽啰是竹筒子倒豆子-----好一通哭诉啊,听得党项男人和姜宇行都忍不住要笑了。
独孤城制止了他们,又问道:
“你们绑架来的人质在哪个帐篷里?”
碎嘴子小喽啰一手提裤子,一手指着最里边的一顶大帐篷答道:
“就在那个帐篷里,里面有两个兄弟看守着。”
说到这里,那碎嘴子忽然脑子被开光了一样,问道:
“你们是想劫走他们是吧?那快去吧,我让弟兄们不反抗。说实在的,兄弟们本来也不指望那两个肉票发大财,恨不得赶快让人把他们劫走才好,我们也好回去交差,不再受这份洋罪!”
“那好,要不你先回去和同伙商量一下,只要他们不反抗,我们只带走人质,绝不会动他们一个手指头。”
“不反抗,不反抗,一定不反抗的。”
碎嘴子一溜烟地跑回帐篷策反兄弟们去了。
独孤城本来想试试碎嘴子牢靠不牢靠,没想到刚把他放回帐篷不久,他就和另外几个伙伴合伙把两个人质全须全尾地给送了出来:白衣少年手拿折扇,腰别竖笛,顺带着还把白马坐骑给牵了回来;跟在后面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
党项男女看见他们的少爷出来,一个忙着给他披衣御寒,一个忙着牵马坠镫。但旁边瑟瑟发抖的女娃子却没人理会。
那女娃子穿了一身当地女孩常穿的粗布印花夹衣,但衣服已经陈旧不堪;脚上一双圆头千层底布鞋,鞋帮上绣着花,前面已经磨破损了,露着两个大脚趾头。她脸上抹着锅灰,只有眼窝四周是干净的,看样子是哭的时候抹花了。反倒让她看上去有一种萌萌的可怜。她眼泪巴巴地看看白衣少年一行人,又看看独孤城两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独孤城早听说过秦晋两地山林土匪多,当地百姓为了保护妻女免受土匪伤害,通常让妻女(特别是年轻女孩)用锅灰抹黑脸,不让土匪看出真面目。
独孤城看着党项主仆三人一通忙活,又看看可怜的女孩,顿时生了恻隐之心。他怕他们丢下女娃子一走了之,就好心提醒党项男人道:
“朋友,你看这小姑娘,留在这里肯定不行的,咱们走了以后土匪不会放过她;让她跟我们走也不合适,我们要去漠北做生意,路途遥远不说,我们又全是男人,带个小姑娘肯定不方便;你们带她走吧,路上和凤儿姑娘作个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党项男人还没说话,那个被称作凤儿的姑娘却一口回绝了独孤城的建议:
“不行,我家主人不同意我们带陌生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