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个人没办法从手术室里出来,我妈故意杀人,是要判刑的。
显然,我和我妈都被吓到了。
我妈脸色刷白,“老头子,你就别吓我了……”
我爸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阿绣,你说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
不想他们先掐起来,我赶紧上前,左手搭住我爸,右手搭住我妈。
“爸,妈,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一起等手术结束。”
我爸是听我劝的,软了语调,“和卿,你说我是不是该说说你妈?”
“是是是。”我连连应和。
这一下,我妈不乐意了:“你们父女俩什么意思?”
我赶紧跟我妈使眼色,“妈,我们能有什么意思?先等医生出来,好不好?”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犯的事不小,不情不愿的,总算是消停。
等候区有长排的椅子,我们谁也坐下去。
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不担心不害怕才是假。
我双手握拳,祈祷那个人没事。钱的话,陆时洲给的足够多,抛开给薛家兴做手术的,还能剩下不少。再加上我有工作,总可以还清。但要是那人没命了,我妈坐牢了,这才是最要命的。
下午四点多,医生总算出来,我妈第一时间冲上去,“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病人暂时脱离危险,后期还需要留院观察。”
一时间,我们三个都松了口气。
我妈紧紧拽住医生的胳膊,“那就好!那就好……”
瞥见医生疲累的神色,我赶忙拉回我妈,“妈,你让医生休息下。”
她触电般松开医生,接连道歉。
医生没多说,侧过身离开。我妈忽地没了力气,趔趄几下。我和我爸一齐扶住她。
“妈!”
“阿绣!”
在我们的搀扶下,我妈站稳。她闭上眼,而后又睁开,“我没事,我们去看看那个人吧。她也怪可怜的,这么久都没有家人赶过来。”
依我妈的意思,出事后她就拿那个人的手机打给对方的亲人,结果没人接。到医院后,我妈假装是她的家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手术开始后我妈编了条短信,发给通讯录里的“丈夫、儿子、儿媳”,结果到现在没人来,也没有一通电话。
似乎这个除夕,对我家,对那个人,都不是好事。
我爸从小研读诗书,有满腔的正义,肯定同意去照顾那个人。而我,希望息事宁人,两边都不出事,也在旁边帮衬着。我想着我年轻,我要是多代班,我爸妈还能多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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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正月十五。
曾女士(就是我妈误伤的人)大年初三清醒过来,到今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医生是说没有明显的后遗症,隐性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已经能正常生活。
可笑的是,她家里人来过电话,却一次都没有来看她。
据我妈的描述,出事前曾女士颐指气使、高傲如凤凰;住院后,她本来就受伤,加上没有家人关心,颓丧不少。她起初寡言寡语的,过了一个多星期她才渐渐和我们一家说上话。
毕竟,今年我家基本没走亲戚,全部心思都扑在曾女士身上。
相处下来,我觉得曾女士就是传说中的刀子嘴豆腐心。
曾女士情况稳定下来后,我代表我爸妈跟曾女士谈赔偿的事情。我是说我们负责她的医药费然后再补偿她一笔钱。她坚持这是双方过失,医药费一人一半,也不让我们给医药费。我告诉爸妈,我妈觉得没什么,我爸非觉得不行。
争论过后,最后确定我们出医药费,不额外补偿。
我存下的钱都砸给薛家兴了,好在还有陆时洲给的那笔钱。我挪用了一小笔,阻止我爸妈拿养老钱的行为。
镇上的医院收费不比s市的夸张,住院大半个月也没有薛家兴花的钱多。我还是不敢多用,生怕时候不够付刘医生的手术费。
一大早,我就去医院找曾女士。
“曾姨,你这是在忙什么?”我走进病房,见她在收拾东西。
她直起腰,坐在床尾喘气,“我该出院了。我家里人说,让我回家休养。”
我表示怀疑:“他们真的会来?”
“他们当然会来!”她提高音量,强调给我和她自己听。
叹气,我换个话题,“曾姨,你现在不能多动,我帮你收拾吧。”
“那行,谢谢你啊小许。”
花了半个多小时,我差不多收拾完她的行李。
“可以了,曾姨。”我拍拍黑色的大行李箱。
她露出长辈式的笑容,“谢谢你啊小许,行了,你现在可以走了。等我离开,我和你妈这不愉快的事就彻底翻篇了。我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
拍拍后腰,我说:“曾姨,今天是元宵节,我妈本来就想你晚上一起吃汤圆。既然你要出院了,就更该去我家吃顿饭。你就让你的家人来我家接你,怎么样?”
她阖上眼皮,应该是在思考。
几秒后,她说:“那好吧,麻烦你们了。”
我把曾女士请到我家,我爸去镇上买菜,我妈和她聊天。我夹在她们中间,不说话,就确保她们不会再掐架。
直到黄昏,曾女士的家人还没来接。我爸开始准备晚饭,他没多问,但是默默多煮了汤圆。
上午曾女士还说话,下午她就没什么心思,眼见我们张罗着吃晚饭,她的脸色更是难堪。
我妈粗神经,我爸主动给曾女士舀汤圆。
曾女士低垂着头,情绪不高。
我捞了颗汤圆,正放在嘴边吹呢,门铃声又响起。上回陆时洲来给我留下后遗症,我一听就紧张。赶紧扔下勺子,我说:“我去开门。”
他们没意见,我急匆匆跑到门口,打开大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