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后面,上官良玉找到我。
她说她以后不拉我犯规了。
意思就是,再也不带我玩了。
我愣了一下,我不是没有暴露,不是没有起冲突,不是……
我问为什么。
她说我现在被看管,她还拉我犯规,这样加重我罪名不说,还差点害我安危,她不想这样了。
我问是不是白淞说了她什么。
她咬唇,不回答。
我长长舒了口气。
“没事,不用管他的,你想约我出去玩,我就会陪你。”
她摇摇头,道:“不想了。”
“这……又是为何?”
她半天不说话,我手心一直捏着汗。
她缓缓道:“你有护身符,而我什么都没有,每次冒险我也算不利。”
我叹笑一声,“哎呦,是这事啊?”
拿出怀里那张金红色的符纸,递给她。
“我把我的给你。我命不好,但也命大。”
她看了会儿护身符,明明眼眸触动,我看她就是想要,结果给我推了回来。
她道:“你身上的护身符也认人,是不会保护我的。”
我:“?”
我拿着护身符左看看右瞧瞧,这东西还会认人?上面也没写“尚离”两个字啊?
白淞回来时,我就问了。
“这个东西还认人吗,能不能做一个不认人的?或者认上官良玉的?”
我觉得这东西好像有点贵,所以我表现的特别尊敬,就是比跪地求人差了一点点,语气也特别温和,跟他笑嘻嘻地。
他也笑嘻嘻地回我,“不能。”
我:“……”
我:“别逼我给你跪下。”
当然,是不可能滴。
刚刚是被气的一口气不小心溜出去了。
其实真正要说的,是“别给脸不要脸!拿出来,不然我就用办法让你跪下。”
是吧,刚刚是说快了。
好吧,其实说得都不怎么对。
因为根本打不过。
白淞看向我,眉心微微起皱,眼眸泛动着,细细打量我。
“不能。”白淞抬手掩笑,补充,“下跪也不能。”
我不笑了,腰背立马挺直。
掏出护身符,啪的一声搁桌上。
“收回去。”
手不自觉又拿回来,放外层衣服内侧贴上。
我这不是怂啊。
我是想,大不了我去看书学学怎么换给护身符换名字,不能白白糟蹋这好东西,我这么聪明,一定能学会。
不怂。
“你敢把它乱撕乱改……”
“!”
他的话一下让我有些——想知道。
我想知道结果,可他又偏偏没说了。
我回头看他,“就怎么啊……”
他笑着,“你可以试试。”
“……”
没说。
他是知道怎么吊我胃口的。
我可能真天不怕地不怕,他说啥我都能反一反。但吊我胃口,这个,这个就心痒痒的。可难受了。
试试?
还是不能滴。
万一把我关个七八个月,然后增加防护,上官良玉再也进不来,只能吃他做的清汤寡水。
或者我爹向崇德作为使者过来巡视,我不能过去看看他缺点,害害他啥的。
所以,不能。
不过,我真的怀疑他天眼能看清人心思——我想过无数次害他骂他,他知道不会报复我吧?
想想,感觉不会。
可能是他太像一个七老八十的和尚了,不是小肚鸡肠的家伙。在这件事,我还是比较确定的。他绝对不会害我。
说起来有些怪怪的……
应该是,他不会害人——
不会害一个跟他打赌的人。
对,这个顺溜多了。
11
上官良玉已经三天没找我了。
我趴在窗前,一片书海挡住了窗外的晨光。
我查了那么多书,只找到一点眉目:那金红色的护身符纸,叫金身护身符,北岭专产的。
金身护身符被强大力量破开还能瞬间转移至百里之外逃离危险,比普通护身符有更强护身能力,这点毫无疑问,毕竟是人家玄门北岭专产。
我不理解的是,金身护身符的打造好像是需要一个人生辰八字去建立绝对联系。
要知道,这东西是北岭做的,那北岭肯定就会知道我生辰八字,书上说,命煞生辰八字出来是不一样的,好像一下就会被看出来。
这点想不明白,后面什么联系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完全看不进去。
我一问,白淞说他之前跟几个使者见面,他陪着北岭使者喝酒,顺带问了一些东西,学到了。
啥?
一个北岭独门东西就被他偷学了。
太不给面子了吧。
不过,从之前那件事来看,他应该是学到了些真东西。
既然如此,那能不能……
“还是很难做的,试了一次就不想再试了。”白淞说,还颇为无奈似地摊摊手。
“……”
好吧。
我小心试探:“那……那能不能教我?”
他陪酒偷学的,那我还是要恭敬一点求学嘛。
白淞从青鸟腿上取下信条和信件,推到一遍堆成堆,胳膊支起撑着下巴,慢悠悠道:“金身护身符还是有灵性的,它不认已经有护身符的,那样硬做出来的无效。”
我不理解,驳道:“那北岭的家伙为了造出东西,他们都不用他们都东西?”
白淞先是没回答,淡定倒茶,“我的方法算偷工减料了。”
“做的时候没有去灵性,因为我不会上灵性。你想得对,毕竟我也不是可能真的学到。”白淞喝了一口,砸吧,“凉了。”
“……”我质问,“所以你拿我当练练手。”
白淞倒是坦荡,道:“也可以这么说。”
“真不能?”
白淞摇头。
“……那我拿下来。”
白淞摆着一张“你尽管试试”的样子看我。
绝对我不是怕他。
是我知道他做的有道理。
因为我的安危也算赌约的一部分,万一一不小心我嘎了,这个赌约我就算违了。
他看不到我复仇的样子,我心里其实也不爽。
我好想看这个人输给我,让他别老是这么淡定。我要赢,我要让他服,让他可以仰视我,让他不要那么无关紧要、孤高清傲的样子对我。
所以,拿,是肯定没拿下来的。
好像马上就是什么玄门四岭大会了,就要跟我爹见面了。
我还是离高阶差一点,而我爹是使者,虽然说他没开天眼,但至少还是跟白淞那般的级别,就算比白淞弱一些也不知道比我厉害了多少。
我是修炼,可修炼想到这件事就心烦,上官良玉不跟我玩,那天就是看书练功,跟个和尚一样,无聊,不开心,修炼也不长进。
算算,上官良玉已经五天没找我了。
偏偏这几天白淞在家看得紧,我根本找不出机会溜出去。
我吃不下饭,也不想睡觉。
白淞在屋下问我干嘛。
我说我想当一只鸟。
“一只不吃饭,也不动,只在屋顶吸食月华的鸟?”白淞问。
“你懂什么。”我轻哼一声。
“行,我不懂。”
他进屋了。
“……”
说实话,有个人跟我说说话,还是聊胜于无的。
不是,白淞他怎么,他怎么就进去了呢?
他不管我了?
忽的一下,我肩上好像多了层——被子!
回头,白淞帮我披被子。
“松手,抓着不好弄。”
我讷讷松手,他又把被子往我身上裹。
“干嘛,我不要被子……”我又抓着被子角,扭头不看白淞。
“你还不是仙躯,是想生病吗。”
“不要管我,我不舒服,就是要生病。”
“行,我向长老会请假,无时不刻看着你,照顾你。”白淞后面那几个字有咬重。
“……”
“哦,要不我给你下场雪,你一次生个够吧。后面的大会也不用参加了。”
“…………”
这家伙是人吗?
说的话怎么比寒水洞还冷,比冰棍还戳人人?
我松手,白淞又帮我弄被子,像是全都罩着我才罢休。
不过,想想,白淞刚刚是抱着被子出来了。
嘿。
我就知道他不会不管我。
“白淞……”
“什么。”
“你现在搞得特别像之前那样。”
“哪样?”
“就那样啊。”
白淞好傻,好像还是不明白。我又好心跟他解释。
“就是那时候,别人都叫我乞丐的时候,然后你说给我单独开房,我不愿意,你就给我盖被子。就那样,跟现在很像是吧?”
“你还记得啊……”
“哈?这怎么能忘?当时真是被你攀上了,到处都能遇见你,你忘了吗?”
“那是一段好日子。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
被子好像慢慢抱住了我。
“?”
很轻很轻,好像我一下就可以推开。
“我很高兴……”
白淞说。
那一次,我没有推开被子。
可能,被子真的很暖和,恰好挡住了外面的寒风。
我眷念着那份属于我的温柔。
上官良玉的事,白淞给了我一封信。
那封信,是上官良玉的家书。
白淞跟我解释,他特意找人查了,上官良玉家人有的在都在做生意,有的进了小仙门,都有好归宿,就是想念不能见。
玄门本来就是看管严明,不许外人随意进入,也不许弟子随意下山,而东岭是主修寒系,偏无情道,更不怎么允许与家人联系。
所以,这封家书……
“这个,算违规么?”我捻着信。
“算。”白淞看着,笑,把那封违规的家书放到我手上,“我包庇了。”
那一刻,我心里有些酸酸的。
我攥紧了信,放入袖带。
“诶。”他朝我扬了扬手中茶杯,笑着叮嘱,“记得小心点,别又被发现了。”
我重重点头,又向外走了。
走了会,我回头看向屋子。
小小的木屋,高高的月亮。
窗前,他还是坐着,好像是看着门的方向,他慢慢饮尽茶,又随意从信堆抽出一封,看了些时,抽出一张新纸,提朱笔书写。
天空一声清脆的小叫,是青鸟飞过来了。
我赶紧向旁边藏着,觉着不好,又从小道跑走了。
“东岭乃玄门先锋首域,必以严苛待之,如若不愿,自可退去,东岭不留。”
“东岭修寒,不得重情,必情分缘浅,不当,或过分者,不及走火入魔,寒水洞闭思一年起步,及走火入魔成性,剥离仙缘灵脉,不得入东岭。包庇者同罪。”
“使者违规,与弟子同罪。”
我手上拿着信,在夜风里跑啊跑,这些条条框框在我脑海里也跑啊跑。
白淞与我相赌,就跟拿我作试验一般,纯是猫逗老鼠的趣味。
上官良玉,她……
“尚离?”
我停下来了,把信交给上官良玉。
她疑惑看着我,接过信,拆开,捂嘴惊呼。
“嘘……”我提醒她。
上官良玉捂着嘴,眼睛含泪。
渐渐地,她身上寒气不稳了。
家人,也是情的一部分。
东岭修寒者,遇情,极易走火入魔。
东岭,最强,也最危险。
“看完就毁了吧。”我说。
她声音嘶哑着,拉着我的手,“能不能不……”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么哭,我鼻子也酸了些,我也想给她一句肯定。
“不能。”
上官良玉闭眼,紧紧攥着信,放在胸口,点点头。
那封信,是我亲手烧的。上官良玉好像想拿回去自己烧,我说不行。
今天,是我第一次拒绝她两次。
我烧了信,亲眼看着信在火光变成了黑炭时,我深深舒了口气。
上官良玉没问是谁带的。
我也不知道,万一她问起,我该说是谁。
幸好她没问。
上官良玉后面就找我玩了。
我就跟她像以前一样聊,也不知道聊什么,我就扯我这几天干什么,我不想提白淞,就说我看书学着做护身符之类的。
她突然说,她觉得我很好。
我问为什么。
她说,我永远真诚,永远大胆,永远为朋友两肋插刀。
她停了会,又说,她相比之下就胆小得多。
她有些伤感起来。
她说,她没我好。
听到这句话,我愣了片刻。
她寒气在散,她还在说。
她说,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我值得喜欢。她不好,什么都不值得。
那泪光闪烁着,漂亮的桃花眼似乎印出周围一切美景。
我赶紧说,她有我一辈子也学不来的优雅大气,我也有她学不来的无畏勇气,我们是不一样的,但无可置疑的一点是,我们都很好。
她说我说的话好听。
我说是白淞这么说的,我只是记下来了。
她笑了。
12
我问白淞他喜不喜欢上官良玉?
他问我为什么问这个。
我说上官良玉喜欢他,他会怎么想。
他反问我怎么想。
我说,有些难受。
他笑,说我是吃醋了。
我说我为什么要吃醋,那么酸的东西。
他手撑在桌上,算是凑过来了些,那黑不溜秋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我笑,说我是不是看其他人喜欢他就不开心。
……这,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怎么……
那眼睛又深又沉,凝望着,仿佛一座把要人吸进去的深渊……
我直接不看他了,说不可能。
我说,如果你喜欢上官良玉,就直接放我下山吧。
这回就算我赌输了,我会下山好好过日子,保证不害人了。
他嘴巴明明动了,却欲言又止,眼睛没有看我了。
我又问,他只说,不急,他还要等等。
至于我好奇问他等什么?什么时候等好?
他笑,故作玄虚,只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