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俗到家了！”郑秘书吐吐舌头，“就不能做一些风花雪月、豪气万丈的事情吗？”
“我只想尽快把咱们的公司壮大起来，然后征服月球、火星、太阳系、银河系，直至整个宇宙！”
陈墨手里捻着一粒花生米，“四年前，我们三个人，凑了五百万，在靖北郊区一间房号429的办公室里，开始了创业。
现在想想，当时胆子确实挺大的，但自始至终我们没有过任何怀疑！”
郑嘉恩静静听着。
“后来，一个人把股份转赠给我们，去新加坡了，另一个人，在设计第一代野火1号运载火箭的时候，不慎吸入火箭尾焰喷出的毒气，没过多久就离世了。
临终前，他握着我的手说，‘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陈墨，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匍匐在地，一点点擦干净龙国百年来的耻辱。现在，这件事我做不完了，你要坚持下去！’
米特利的阿波罗11号载着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所有米特利人都嘲笑咱们龙国永远也跟不上他们的脚步，说咱们这辈子都去不了月球，只能在梦里骑着自行车登月！”
郑嘉恩眸光闪了闪，“我们会上去的，全世界越觉得我们上不了月球，我们偏要做给他们瞧瞧，龙国人是怎样骑着自行车上月球的！”
陈墨又道：“我小时候，每次过年，家里都要买很多很多的花生、瓜子、糖果，但老爸老妈怕我偷吃，就故意藏在很高的地方，放在衣橱顶上、我够不着的地方。”
郑嘉恩嘀咕：“从陈总现在的品行来看，叔叔阿姨当年做得挺对的！”
陈墨伸手弹了她脑袋一下，害郑秘书使劲白他一眼。
他继续道：“看到那么多水果糖、奶糖、各种五颜六色的糖被摆在衣橱顶上，我心里那个馋呀，就琢磨着到底怎样能吃到糖，谁家小孩经得起这么多糖的考验呀！”
郑秘书忍俊不禁。
“一开始我从外面拣树枝回来捅，发现长度不够，又换成了晾衣杆，结果够是够到了，但不结实呀！
那么重的一袋子糖，晾衣杆还没等戳起来，就断掉了，后来我妈晾衣服的时候发现了这事，狠狠揍了我一顿。
这条路不通，我又想了个办法，把家里所有椅子、凳子、马扎都搬过来，摞到一起，总算是够着衣橱顶了。
那一摞凳子摆得，摇摇晃晃，一点都不稳当，但小时候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我踩着就上去了，刚抓到装糖的袋子，凳子也倒了。”
郑嘉恩的心听得一揪，忙问，“你摔着了？”
“还好，那个衣橱也就两米多高，摔得不疼。”
陈墨笑了笑，“不过我如愿以偿的把一大袋糖拿下来了，我妈那天下班回家，看到满地的糖纸跟东倒西歪的椅子，抄着鸡毛掸子揍了我一晚上……”
郑嘉恩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小小白白的脸，格外生动。
陈墨轻咳了一声，摆摆手道，
“我说这件事呢，意思就是，这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多亏先辈们的努力，咱们国家在航天领域的基础工业与欧美发达国家差距并不大，但在航天的商业化方面，却天差地别。
而且由于欧美的商业航天开始较早，他们民营公司的发射能力和卫星制造水平远高于龙国，因此我们任重而道远呐！”
郑嘉恩满怀信心的点头，“我们的航天事业，一定会强大起来的，欧美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也能够做到！”
……
5月20日，距离野二遥2运载火箭的发射仅剩一天。
陈墨跟韦珅沿着勤务塔再次对火箭进行了细致的检查。
从助推器到一级、二级火箭，然后是逃逸塔、整流罩和卫星、载荷以及一个被隐秘包裹起来的运载飞船。
韦珅在一旁拿着平板进行火箭发射的模拟计算，指着两级子火箭道：
“吸取野火1号的经验，如果做单级火箭，那么所有燃料推进剂只能储存在一节火箭内，不但要增加贮箱的体积，还要因为承受过多推进剂，而增加贮箱的厚度，进而导致贮箱重量增加。”
“随着火箭升空，推进剂越来越少，贮箱逐渐清空，箱体就成为无用的重量，导致本就珍贵的燃料不但要加速火箭，还要加速这部分无用的贮箱，最终可能导致火箭无法到达第一宇宙速度。”
“参考熊占里火箭专家奥尔科夫斯基的‘理想火箭方程’，我们改成了二级火箭构造，用完一级扔一级。”
“每一级都有独立的发动机、推进剂、控制系统和伺服机构，这一设计我们先后参考了米特利的战神、阿丽亚娜等系列火箭。”
陈墨点点头，来到火箭两级连接部位，观察上面的螺丝。
“前几次的级间分离试验做得怎么样？能顺利实现两节火箭分离吗？”
“这个没问题，咱们研发部有位懂炸药的专家，专门给火箭设计了一套爆破方案。
只要火箭到达预定位置，爆破部位就会自动爆炸，并将逃逸塔、助推器、整流罩、一二级火箭之间的螺栓炸断，完成结构分离！”
“逃逸塔里的实验假人放好了吗？”
“一共放了三个假人，此次发射将一并测试逃逸塔的性能，可靠性验证通过后，我们就可以开展亚轨道载人业务了。”
“你办事，我放心！”
陈墨拍拍韦珅的肩膀，检查火箭没问题后，从勤务塔离开，前往脐带塔进行最后一项检查。
不出意外这也将是野二遥2运载火箭在地面的最后一次检查。
火箭燃料预备加注。
整支野二遥2运载火箭设计重量达219吨，起飞推力最大能达到268吨，其中有90%的重量是给火箭燃料预留的。
这些燃料里包含了液氧、煤油，以及燃料甲基胫、无水胫以及氧化剂四氧化二氮等推进剂。
其中推进剂具有强腐蚀性和毒性，且易燃易爆炸，将是整个火箭发射过程中最危险的环节。
守在门口的高权朝陈墨等人点头致意后，仍例行公事检查了他们的证件。
确认无误后，放他们进入脐带塔下方的燃料加注厂房。
外面的空地上，三辆120救护车无声打着闪灯，静静停在那里，给人一种大敌当前的紧迫感。
还有几辆消防车以及数十名消防员站在那里，身板挺得笔直，目送陈墨等人。
再往远处的停车场，就是昨天见过的油罐车，他们负责燃料的后续补充工作，防止因燃料泄露或空气挥发，造成火箭燃料加注不满的突发情况。
“好家伙，搞得咱们好像要上刑场似的，这么大阵仗！”陈墨笑道。
高权一块跟了过来，带几人来到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回道：
“小心点总是没错的，这里储存着几百吨的火箭燃料，尤其还有甲基胫、四氧化二氮等助燃剂，一旦出了事故，顷刻间就能将发射场夷为平地，燃烧速度堪比在高铁上吸烟！”
不过他又憨厚的笑了笑，“但救护车跟消防车我们从来没用过，我们每天都会进行两次口令演练和岗位实操，并且每天晨会都会背诵员工手册有关意外泄露、人员中毒、起火爆炸的处置条例，确保万无一失！”
陈墨等人在更衣室换上一身黄色防护服，然后两只手依次握住静电释放球，等红灯变绿后，确认体内静电荷被消除，几人才走出更衣室。
韦珅掏出一个记录本，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燃料加注的各项指标，需要在这偌大的厂房里将燃料输送管道的每一寸都走一遍，打上对钩，才算合格。
众人带着氦质谱检漏仪，将用防静电膜紧紧裹住的200多个阀门连接口逐一进行检测，确认无泄漏。
这个过程虽然繁琐，但没人敢马虎，剧毒推进剂哪怕有一滴渗漏出管道，都能瞬间灼伤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道，5秒内全部陷入中毒昏厥。
管道检查完毕后，韦珅通过对讲机向厂房的燃料加注指挥员传达了验收合格的指令，随后高权带他们躲进一扇贴着警告标志的蓝色防爆门后。
“全体注意，我是加注指挥员，现在进行火箭燃料预加注准备……”
蓝色防爆门后应该是一间观察室，在这里陈墨能清楚听到加注指挥员的口令，并观察勤务人员的加注动作。
“开关阀门……拆装堵头……连接管路……”
加注流程有条不紊进行中，其中耗时最久的就是氦气加注。
高权的声音在防护服里嗡嗡的，“氦气加注最耗费时间，往往没有几个小时，根本完不成，每次都要把师傅累得一星期下不来床！”
陈墨询问，“这东西还是手动加吗？现在不都流行自动化了，为什么没用机器？”
高权摇了摇头，指着观察室内的同步气压计道：
“氦气不一样，它能催化燃料跟氧化剂反应，但自身也容易被催化。如果加注太快，温度升高就会导致热胀冷缩，气压计数值虚高！”
“加注师傅只能慢慢来，每隔五分钟停一会儿，拿温度计检测，直到温度降回去，再继续加注……这么来来回回的加，就很考验师傅的耐心，是个辛苦活！”
几人在观察室待了大约五个钟头后，火箭燃料的预加注工作已经完成，指挥员下达了停止口令。
陈墨等人回到更衣室将笨重的防护服脱掉，才发现身上全是液化的水珠，头发跟衣裤都湿透了。
“我靠，感觉像在里面蒸了五个小时的桑拿！”陈墨捋了把头上的水珠。
“正常，防护服都是不透气的无纺布材料，不过咱们这里气候干燥，你在外面走一圈就晾干了。”
高权将一条毛巾递过来给他擦汗。
从脐带塔离开，陈墨脖子上裹着毛巾，叉腰再次回望发射台那座直插云霄的火箭，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陈老板忍不住吟诗一首，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