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苏晓婉说的掷地有声,苏慕阳听得一清二楚,连同周围的几十个家丁也纷纷侧目。
好在马车撞到的地方是一处僻静之所,周围并没有围观的人群。不然即便他是县太爷,也无法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
秋高气爽,凉风徐徐。众人处在一片阴凉之下。
苏慕阳额角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瞄了一眼旁边的太子,不知道今天吹的什么风,太子竟然跑到大燕国的最东方——平通城,来视察民情。
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俗话说,家丑不能外扬。三姨娘今日生产不假,为何让丫鬟兰芝带着一个死婴驾着马车出城?
面对苏晓婉这个疯子的指认,兰芝吓得伏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并不辩解。
他做了十几年县太爷,断的案子不在少数,只一眼,就看出其中的渊源。
定是三姨娘想要正室之位,又因生出死胎,无奈才出此下策。
不知道苏府里,三姨娘是否给自己准备了其他‘惊喜’……
苏慕阳的一颗心慢慢下沉,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前的滚滚乌云。
“太子殿下,此乃微臣家事。小女苏晓婉自幼得了疯病,说话做不得真,容臣回府处理家事。”
苏慕阳将‘家事’二字咬得极重。
“既如此,大人便快些回府。不知大人府上可有空房,我初来此地,难免叨扰几日。”
太子明显听不懂苏慕阳的‘暗示’,笑弯了一双桃花眼,翻身上马,做了个前方带路的手势。
苏慕阳的眼角跳了跳,看着眼前十几岁的太子,莫名觉得有些看不透。
一行人快马加鞭来到苏府。
朱红色的大门宽阔无比,门楣上挂着苏府烫金的匾额,门口两个巨大的石狮子彰显出县太爷府邸的气势非凡。
苏慕阳让管家收拾出一个小院,稍顷,亲自把太子一行人安顿在最南边的吟雪居。
又嘱咐管家,照顾好贵人,吃食用具全用最好的。
然后,他才让人带着苏晓婉来到三姨娘居住的汀兰居内。
早有小厮把消息传到三姨娘耳中,此刻她刚生产完,躺在床上昏睡,虚弱无比。
略显苍白的脸颊上贴着几缕湿发,黑发和白皙的皮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感,衬得巴掌大的小脸有一种破碎的美。
她本就出身青楼,自然知道如何能引起男人的怜惜之心。
苏慕阳来到卧房,见到这个画面,心中的怒火不由得淡了几分。
无论如何,她也才刚刚生产完。
此刻,三姨娘悠悠转醒,长睫轻颤,睁开水气蒙蒙的美眸,声音略带着几分沙哑,却莫名的听得人心痒痒的。
“苏郎,你看看襁褓里咱们的小儿子,我终不负所托诞下男婴。”三姨娘边说,边挣扎着坐起来,软软的靠在苏慕阳怀里。
一阵馨香钻进苏慕阳的鼻子里。
他眼神灰暗,异常失望,身体僵硬无比,没有抱住怀中的美娇娘,也没有推开她。
苏慕阳冷冷地开口:“逝水,你要骗我到几时?当真想用襁褓里的男婴祸乱我苏家血脉?”
三姨娘一脸震惊的望着他,妙目含泪,委屈地扁扁嘴:“苏郎,你怀疑我……”
“我自知出身不好,可遇到你之后一直守身如玉,为此差点被妈妈打死……”
“好在你没有食言,迎我进府中做了姨娘。”
“我以为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即便你不想兑现诺言,扶我做正室,也不必出口伤我。”
三姨娘每说一句,眼泪如掉线的珍珠般簌簌落下,美目微微泛红,耸着肩不住地抽噎,凝视着苏慕阳,可怜又无助,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任是铁血男儿见到她,心中也会生出三分怜惜之情。
苏慕阳无奈地叹口气,说出的话便软了几分:“逝水,你知道我从未嫌弃你的出身。你的丫鬟兰芝带着死去的女婴,驾着马车奔向城外,此事你当真不知?”
“兰芝?死去的女婴?”三姨娘仿佛遭受巨大的冲击,满脸惊愕。
“苏郎……你,你什么意思?”
苏慕阳心中狐疑,难道当真错怪了三姨娘……
他命人把兰芝带上来,厉声问道:“兰芝,当着你主子的面,把死婴的由来说一遍。”
三姨娘虚弱地歪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质问:“兰芝,还不如实招来。”
伏在地上颤抖的兰芝,偷偷抬起头,瞄了三姨娘一眼,看到她怨毒的眼神盯着自己,似是一条蓄势而发的毒蛇。
她吓得缩了一下脖子,将三姨娘让人教自己的话娓娓道来。
……
汀兰居院内,日头高悬。
苏晓婉跪在地上,遭受秋老虎的炙烤。
她的渣爹怎么进去那么久还没出来,板上钉钉的事情还会出什么变故?
【小丫头,三姨娘颠倒黑白,诬陷你娘买通她的婢女,声称她对死婴一事并不知情。】
【婢女拿出脏银,承认此事全是大夫人一手策划。】
我娘如何能买通她的婢女?
孩子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会一无所知?
笑话!
【婢女的父母被三姨娘关在城西安华巷最左边的房子内,威胁她不照办杀了她父母。】
【你爹完全相信三姨娘的话,扬言要对你娘动用家法。】
混账!
是非不分的东西!
这种人也配做县太爷!
【苏府大门口,管家准备了一辆马车,你快赶过去,还来得及救下婢女的父母。】
【三姨娘根本没想留活口。】
心狠手辣的女人!
苏晓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瞥,见到软弱的娘亲和梅香正焦急地朝自己走来。
趁着旁边的护卫不备,她再次发疯,拉着娘亲和梅香朝大门口跑去。
苏府大门口的管家只觉得一阵风刮过,马车被人抢走,朝着长街疾驰而去。
糟了!
闯大祸了!
他一拍脑袋,叫来几名家丁赶快去追。
贵人还在马车上!
苏晓婉驾着马车横冲直撞,马车上有苏府的标志,百姓知道这是县太爷的马车,都纷纷避让逃命。
半炷香后,马车在城西安华巷稳稳地停住。
苏晓婉伸手一掀车帘,和车内多出来的一名男子,面面相觑。
“太子?你怎么在这?”
璃安整了整被颠乱的衣冠,似笑非笑的反问:“平白无故被人抢了马车,我现在非常好奇,苏家二小姐带着大夫人来这里做什么?”
说着,他率先走下马车,在苏晓婉震惊的目光下,在马车停靠的矮门上敲了两下。
苏晓婉帮着梅香,扶白氏走下马车,她顾不上阻拦太子,对白氏解释道:“门里关着三姨娘的婢女兰芝的父母。有人要杀他们。”
吱——
矮旧的木门被打开,一个苏府的小厮探出头来,惊恐地问:“大,大夫人,您怎么,来这了?”
“小六子,你不在三姨娘身边好好当差,溜到这里偷闲!”梅香厉声质问道。
那个小厮红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苏晓婉抬脚踹开半扇门,发疯地跑到院内,傻乎乎招呼白氏:“娘亲,快进来看,这里有两个人被绑成麻花,吊在树上荡秋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