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一声巨响似从远天之外倾泻而下,又似从心底喷涌而出。
瞬间将正在盯着手中那本泛黄的神农本草经发呆的姜芷拉回现实。
“看来是要变天了呢,可真不是时候。”姜芷兀自抬头,自言自语着,语气满是落寞。
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这漫天黑云滚滚,暗自陷入了沉思。
“距离父亲发病已过去一月了,师父说过,除非找到极寒之地雪山上的红景天,否则活不过半年。”
姜芷是家中嫡女,向来备受父母的器重和疼爱。
父亲在朝为官,虽不是权倾朝野之辈,但一心为民,倒也博得一些好名声。
母亲也是出自诗书礼仪之家,素来开明通达。
祖父一心钻研老子的道德经,受其影响,家中子女及孙子辈素来淡泊名利。
虽身处长安这等世间繁华之地和政治斗争中心,但姜家始终以一种出世的姿态做着入世之事。
姜芷从小聪明伶俐,凡自己喜欢之事悟性极高,又是家中独女,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小时候不喜女工,偏爱读书弹琴,那便读书弹琴。
一切命运的转折要从十岁那年说起。那年,她随祖父在终南山游历途中遇到药圣孙思邈。
当时亲眼目睹他将一个棺材中的孕妇起死回生。
鬼使神差般的对医术发生了极大的兴趣,从此便嚷着要拜师。
父母倒也不介意,那便准许她拜师,但是只许她暗中学习,对外也不许宣称自己是孙思邈的弟子。
这点她自然是无所谓,便应承下来。不过想起十岁那年的事,姜芷仍然历历在目。
那日祖父说去终南山拜访一位老友,途经半山腰时,意外便发生了。
前方拐角之处突然一阵凄凄惨惨的声音,似有呜咽,似有哀叹。
姜芷心中暗自惊怯好奇,不过,倒不会害怕。
她心里一直记得,祖父曾言鬼神之说向来由人心而起,心若清明,外物无扰。
姜芷倒像是骨子里带着的那份遇事冷静与逍遥人间的气度,即使她现在才十岁而已。
这让她完全不似同龄孩童那般看着天真稚嫩,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气质。
思索着便看到了眼前的情景。
烈日穿透茂密的枝叶映在树下十来个面色暗黄身着粗布衣衫的人身上,所有人围着一口棺材或立或坐,棺材的一角渗出鲜红的血液。
气氛有些诡异。
树下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与麻木,祖孙俩正欲上前询问。
便见一沿山路而下,身着青色道袍,仙风道骨的道人在不远处淡然开口道:“我可以救活棺材中之人。”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疑问和震惊。
姜芷看着不动声色的祖父,又看看那位同样气定神闲的道人,倒怀着一种看戏的态度同样默不作声。
“这位道士,您有所不知,棺材中躺着的正是我的妻子,昨日已经难产而死。”刚才靠在棺材盖上呜咽的中年男子,哀叹的说道。
道士略微轻拂衣袖缓步上前,挑眉指着棺材一角道:“你们看,这棺材缝里尚在渗血,说明里面之人仍有阳气,也就是还活着,否则血液早已凝固,更不可能渗出棺材。”
众人一听又是一惊,随即又似是恍然似的:“是啊,若是人已死,又怎么会流出鲜血呢?”
那中年男子沾满泪痕的黝黑皮肤上露出一丝喜色。
激动的扑上前揪住道士的衣袍:“道长,求您救救我的妻子,她怀孕一年多了,昨日胎动后久产不下,出了好多血,渐渐的人就失去了意识,村里的大夫都说她已经死了。”
“好说,你们几个人打开棺材盖,我来瞧瞧。”道士一脸平静的吩咐。
几人随即七手八脚的掀开棺盖,也不见那道人如何动作,只见衣袖翻飞,便见几根银针分别扎入那面色苍白如尸的女人人中,中脘以及中极三个穴位之处。片刻之后,奇迹发生了,果见棺材中之人悠悠转醒。
饶是姜芷心性如此淡定,见此情景也是大吃一惊,还未如何反应。
只见众人跪地磕头连声道谢,中年男人颤动着嘴皮高声道:“真是遇见了活神仙呐,感谢神仙救我妻儿一命。”
道人面色无波,好似一切事情都在意料之中一般。
自衣袖中拿出一小包中药递给中年男子道:“起来吧,赶紧回家去将此药煎煮后给病人服下,今日晚些时候,她便能产下一子,定能母子平安。”
也是后来姜芷无意中得知,那男子的妻子果然如道士所言,在亥时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话说众人离去之后,姜芷和祖父信步上前。
“孙兄别来无恙啊,你在这神仙之居里住着,看着倒真成了神仙了。”祖父含笑盯着老道人似是调侃道。
姜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想着,“原来他就是祖父所寻的故人啊,果然和祖父是一类人。”
次日她将自己想要跟随道人学医的想法告知祖父。
如你所见,软磨硬泡之下。
孙思邈便答应教授姜芷医学之道,自此之后,她便暗里一直跟随孙思邈学医修道,到如今已有八年了。
师父一直对她很是满意。
一方面她悟性极高、心性坚定,更难得的是她在心地善良的同时还能保持镇定自若。
这能保证你在看见病患痛苦不堪之时不会惊慌失措,感同身受的时候还能淡定的思考解决之法。
师父曾不止一次对祖父叹过,“若姜芷为男儿身,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定能不输神医华佗名留青史”。